门关上的瞬间,陈砚舟整个人顺着门板滑下去,背贴着冷墙,膝盖弯到极限才停住。他没倒,也没出声,右手还死死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发白。
左手腕那块疤开始发烫,不是疼,是像有热水在皮下流动,慢慢往手臂上爬。袖口已经湿了,颜色变深,一滴血顺着小臂滑下来,在地板上砸出个小红点。
他喘了口气,抬手去摸伞柄。铁伞还在,靠在腿边,伞尖朝外。
这时候门被推开。
苏怀镜拎着药箱进来,顺脚把门踢上。她没说话,走到通风口那儿,啪地按了开关,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细香点燃,插进角落的小铜炉里。
空气里很快飘起一股淡淡的草木味。
她蹲下来,一把抓住陈砚舟的手腕。动作干脆,没半点犹豫。三根银针从指间弹出,快得看不清,直接扎进他前臂三个位置。血流慢了,几乎止住。
“别动。”她说。
陈砚舟想抽手,但力气没跟上。他盯着她,眼神还是冷的,可没拔刀,也没开口赶人。
苏怀镜低头看他袖口。衬衫被血浸透,掀开一看,皮肤底下浮着一层极淡的红纹,弯弯曲曲,像是活的一样。她眉头一皱,从药箱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比对了一下。
和《血经残卷》里的图谱,八成吻合。
“你这伤早就该处理。”她松开手,语气硬,“再拖下去,血纹会自己啃你的骨头。”
陈砚舟喉咙动了动:“我还能走。”
“能走也不行。”她站起来,走到实验台前翻东西,“系统都报警了,你还逞什么强?”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提示音:
【生命值:40%】
【警告:能量反噬加剧,建议立即疗伤】
陈砚舟没理它。他撑着墙想站起来,结果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黑伞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怀镜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把药瓶扫下桌子。玻璃碎了一地。
“你想活还是想死?”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陈砚舟抬头看她。
“止痛丸不能吃。”她指着地上碎片,“里面加了龙骨粉,你以为是镇痛,其实是喂血纹。”
陈砚舟闭了下眼。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之前吃的那几颗,确实让他清醒了不少,但现在想来,每次服完,手腕的热度都会上升。
“那就不用药。”他说。
“不用药,你也得护住经脉。”苏怀镜转身拉开抽屉,拿出一块白布,“我有个办法,但你要配合。”
陈砚舟冷笑:“什么办法?拿符纸贴我身上?”
“比那靠谱。”她扯下自己实验服的左袖,露出一截手臂。然后用银针在指腹划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进研钵。
接着抓了几味干药材碾碎,混进去,搅成糊状。
“我体内有抗血纹的抗体。”她说,“用我的血做引,给你缝件‘血衣’,暂时锁住能量外泄。”
陈砚舟皱眉:“缝?拿针线?”
“拿丝线。”她从药囊里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红线,“浸过我的血,沿着血纹走向缝七针。每针都得准,不然你会当场抽搐。”
陈砚舟沉默。
他知道这不是玩笑。这种事听起来荒唐,但在这三年里,更荒唐的事他都见过。
“为什么是你?”他问。
“因为别人没这抗体。”她把研钵放下,直视他,“而且你现在没人能信,除了我。”
陈砚舟盯着她看了五秒,终于点头。
苏怀镜走回来,先用棉球沾药水擦他手臂。凉意让肌肉绷紧,但她下手稳,没抖一下。
然后拿起银针,轻轻刺入皮肤边缘,推进一点药糊。陈砚舟咬牙,额头冒出汗。
“别让系统接管意识。”她低声说,“你自己撑着,别让它替你扛痛。”
第一针下去时,他差点叫出来。
线穿过皮肉,像是烧红的铁丝在拉扯。黑伞突然震了一下,伞骨微微张开,又被他强行压住。
第二针,他开始喘粗气。
第三针,手指抠进了金属椅的扶手。
苏怀镜不说话,一针接一针地缝。每缝完一针,空中就闪过一道极淡的红光,像是看不见的网在成型。
第四针。
第五针。
第六针。
到了第七针,陈砚舟整个人都在抖。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视线模糊。但他没闭眼,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最后一针落下,红光一闪,整个手臂像是被裹进一层看不见的膜里。血纹停止蔓延,热度也降了下来。
系统提示响起:
【临时护体机制激活】
【生命值停止下降】
苏怀镜收针,剪线,退后一步。她脸色有点白,耳垂上的翡翠耳钉闪了一下。
“成了。”她说,“血衣只能撑三天,之后得重新缝。期间不能剧烈战斗,也不能断魂刀全出。”
陈砚舟试着动了下手。疼痛还在,但不再往上窜。他低头看手臂,皮肤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红痕,像是画上去的。
“你付出什么代价?”他问。
“失点血。”她坐到对面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不致命。”
陈砚舟没再说话。他靠着椅背,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实验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只有药炉里的香在燃,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苏怀镜起身,打开记录本,写下几行数据。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血衣共鸣频率与宿主心跳同步,疑似具备进化潜力。”
写完,她抬头看他。
陈砚舟还在闭眼,但没睡。黑伞横放在膝前,伞尖朝门,随时能出。
“你为什么不跑?”她忽然问。
“什么?”
“你明明可以躲远点。”她说,“清武司节点毁了,陆玄冥的图你也拿了。现在消失,没人找得到你。”
陈砚舟睁开眼。
“我母亲留下的血书,你看过。”他说,“‘血纹现,天下劫’。这不是我家的事,是所有人的劫。”
苏怀镜没接话。
“而且……”他顿了顿,“我逃了三年。这次不想再逃了。”
苏怀镜看着他,眼神变了点。不是同情,也不是佩服,是一种更沉的东西。
她站起身,走到药箱前,取出一支蓝色针管。标签上写着“青蠲散”,字迹工整。
“这个,你带着。”她递过去。
陈砚舟没接。
“不是现在用。”她说,“是万一哪天你控制不住自己,有人要杀你,你就打这一针。它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失去战斗力。”
陈砚舟看着她。
“我不需要别人给我生路。”他说。
“那你需要信任吗?”她反问。
陈砚舟愣住。
苏怀镜把针管放在桌上,推到他手边。
“你可以不信药,不信系统,不信命。”她说,“但你得信一个人。”
陈砚舟低头看那支针管。蓝色液体静静躺在玻璃管里,映着灯光。
他没拿,也没推回去。
苏怀镜转身回到实验台,继续记录数据。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窗外雨还在下,打在铁皮屋檐上,声音稳定。
陈砚舟靠在椅子里,左手缠着染血的绷带,右手搭在伞柄上。体温恢复正常,心跳平稳。
黑伞静静躺着,伞骨微颤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无声的信号。
苏怀镜写完最后一行,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砚舟睁着眼,目光落在她耳垂的翡翠耳钉上。
那抹绿光轻轻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