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惨叫只响了一声,就再没了动静。
雨还在下,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腥甜味,混着紫烟的残气,呛得人喉咙发干。陈砚舟靠墙站着,铁伞拄地,左手压着右腕,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点。
他嘴里含着那颗黑丸,苦得舌根发麻,四肢也开始发沉。卖药翁说副作用是迟半息,现在他抬手都像拖着铁链,动作慢了一拍。
可他还不能倒。
窗户外一片漆黑,院子里没人影,也没脚步声。但刚才那一声惨叫不是幻觉,敌人没退,只是安静了。
就在他盯着窗外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
苏怀镜走了进来,手里抱着檀木药箱,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陈砚舟的脸,什么都没问,直接走到他身边,掀开他的袖子。
“经脉烧起来了。”她说,“你用了太多血纹共鸣。”
陈砚舟没说话。
她抽出三根银针,分别扎进他手腕内侧的几个穴位,手法快而稳。针一入肉,那股从骨头里往外冒的热劲儿稍微缓了点,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了凉水。
“卖药翁呢?”她一边收针一边问。
“走了。”陈砚舟声音有点哑,“他引开了其他人,自己断后。”
苏怀镜点头,转身打开通风阀。风扇嗡嗡响起,把屋里剩下的紫烟抽出去大半。她接着从药箱里取出一套玻璃器皿,摆在实验台上,又拿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截黑色毒针。
“这是刚才钉在伞上的?”她问。
“嗯。”
她用镊子夹起毒针,放进分析仪。屏幕亮起,波形跳动几下,显示出一组数据。她皱眉看了两秒,低声说:“蚀骨青,加了龙涎草灰和腐心藤汁。这配方……我见过,在我爸的笔记里。”
陈砚舟靠着墙,听她说着,脑子转得比身体快。
“能解吗?”
“能,但缺一味逆阳花。”她合上仪器盖子,“这药现在全城禁售,清武司列了黑名单。”
陈砚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过去。
苏怀镜打开一看,是几片干枯的花瓣,边缘泛黄,中心带着一点暗红。
“你哪来的?”
“清武司档案室顺的。”他说,“昨晚溜进去翻资料,顺手带了点东西。”
她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但没多问,直接把花瓣碾碎,用银针挑了粉末撒进试管。接着点燃酒精灯,蓝焰窜起,她将试管倾斜加热。
液体开始冒泡,颜色由浊黄慢慢变清,最后泛出一层幽幽的蓝光。
“好了。”她把溶液倒入喷雾瓶,贴上标签,“新型解毒剂,我叫它‘青蠲散’。中和率九成三,还能防神经麻痹。”
系统提示音在陈砚舟脑子里响起:【新型解毒剂合成成功,有效性93%】
他刚想说话,耳朵突然一动。
不对。
空气变了。
不是风,也不是雨,是一种极细微的拉扯感,像是有东西在靠近,速度快得几乎抓不住轨迹。
下一秒,系统警报炸响:【高危毒素接近!来源方位:东南屋顶】
他猛地转身,铁伞横扫。
“叮!叮!”
两枚细针撞上伞面铜钱,弹飞出去,钉进墙壁,针尾还在抖。第三枚穿过伞骨缝隙,直射实验台——
“嗤!”
针尖扎进台面,焦痕瞬间扩散,木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卷边发黑。
苏怀镜反应更快。
她甩手就是七根银针,每根针尾都系着一张绿色符纸。银针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符纸无火自燃,腾起一团绿焰。
她低喝一声:“返!”
绿焰一闪,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下,原本散在空中的微量毒气竟逆向流动,顺着那股力道反推回去。
第三枚毒针悬在半空,针尖微微一颤,竟然调转方向,破窗而出,射向东南方屋顶的某个角落。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屋檐滑落,摔进院墙外的水沟里,溅起大片水花。那人挣扎了一下,没起来,趴在那里不动了。
屋里恢复安静。
陈砚舟喘了口气,手臂发麻,刚才那一挡耗了不少力气。他低头看伞,铜钱上有两道浅痕,差点就被穿透。
“他远程操控的。”苏怀镜走过来,捡起掉落的毒针仔细看,“针上有微型齿轮,能调整飞行角度。这不是普通暗器,是机关术。”
“陆玄冥的手笔。”陈砚舟冷笑,“人不在,也能杀人。”
“但他没料到你会用伞挡。”苏怀镜把毒针收进证物袋,“更没料到我能把毒气反过来推回去。”
陈砚舟看了她一眼。
以前他只知道她会治病,没想到她连毒都能控。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套的?”
“我爸留下的笔记最后一章。”她说,“他说真正的医者,不仅要救人,也要能让毒反噬施毒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多话。
信任这种东西,不用说,打出来的才真。
陈砚舟走到窗边,盯着外面的雨幕。那个摔下去的人还没动,不知道是死是活。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陆玄冥不会只派一次。
苏怀镜把【青蠲散】分装进三个微型针管,贴身收好。又给陈砚舟塞了一支:“万一中毒,立刻皮下注射,迟了会伤神经。”
他接过,插进袖口暗袋。
“你还剩多少药?”
“够用五次。”她说,“但逆阳花没了,下次配不出来。”
“我再去偷。”他说。
她笑了一下:“你倒是熟练。”
“没办法。”他靠着窗框,眯眼看着远处的树影,“他们盯的是血纹,我是活靶子。你不躲,还站在我旁边,等于一起当靶子。”
“我知道。”她说,“但我不是为了当你盾牌才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活着走出这件事。”她看着他,“你妈留下的谜,你爸背的罪,还有你身上这道血纹——总得有人帮你扛一段路。”
陈砚舟没说话。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像敲鼓。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闪了一下。
不是停电,是电压不稳。
苏怀镜立刻抬头看配电箱。
陈砚舟却感觉到了别的东西。
左腕的旧疤又开始发烫,不是灼痛,而是一种奇怪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在底下跳。
他低头摸了摸疤痕。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高频毒波干扰,来源:正上方三十米】
他猛地抬头。
屋顶!
他一把拉住苏怀镜往后撤步。
几乎在同一瞬间,三枚新毒针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射入,呈品字形直扑实验台——那里还放着剩下的药液。
陈砚舟旋身,铁伞猛撑。
“铛!铛!铛!”
三声脆响,伞面全开,铜钱挡下两针。第三针擦着伞骨边缘飞过,眼看就要撞上药瓶——
苏怀镜甩出一根银针,针尖精准撞上毒针侧面,将其拨偏。
毒针“叮”地钉进墙壁,离药瓶只有两寸。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陈砚舟发现伞面上那两枚被挡住的毒针,针尾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他在重组!
他立刻抬伞准备再挡,却发现苏怀镜已经先一步出手。
她手中银针疾射,两针齐发,分别刺入毒针尾部齿轮缝隙。
“咔。”
齿轮卡死。
针不动了。
她收手,呼吸平稳,像是刚才只是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陈砚舟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这银针,比刀还快。”
“刀砍的是人。”她说,“银针治的是命,也能要命。”
窗外雷声滚过。
雨更大了。
陈砚舟握紧铁伞,站在窗前,目光锁住外面的黑暗。
他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而他们也再不会被动挨打。
苏怀镜走到他身边,手里握着最后一支装满蓝液的针管。
她的手指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