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靠着树干,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乱撞,像是有把刀在血管里来回划。笔记本已经被塞回书包,断伞握在右手,伞骨耷拉着,像条死蛇。
他没时间喘。
地上的裂缝又动了,比刚才更响。那些青铜尖刺缓缓抬起来,尖端对准他的胸口。苏怀镜站在旁边,脸色发白,手指还搭在银针上,但已经没力气再探了。
“撑不住了。”她低声说。
陈砚舟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脑子清醒了一瞬,可身体还是沉得像灌了铅。他盯着那扇门,血纹还在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肉。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来一声咳嗽。
“娃娃,别用血碰门!”
声音苍老,带着点市井气,像是街口卖药的老头吆喝。话音没落,一道黑影从雾中飞来,直奔他手中。
是把伞。
铁打的伞骨,通体漆黑,伞面钉着七十二枚铜钱,叮当乱响。它不偏不倚,撞进陈砚舟怀里,沉得差点脱手。
他下意识抓紧。
系统立刻震动:【检测到‘斩龙前篇’残器,刀意感知+50%,是否绑定?】
他没犹豫,在心里说了句“绑定”。
一股寒流顺着伞柄冲进来,直奔经脉。那股乱撞的刀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开始往一处收。他眼前一清,五十米内每片叶子的摆动、每道裂缝的延伸、甚至地下暗河的流向,全都变得清晰。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能听见雨滴落在铜钱上的声音,一枚一枚,分毫不差。
“这伞……”他低头看。
“你爹的东西,不该断在这儿。”老头从雾里走出来,披着靛蓝粗布短打,拄根乌木拐杖,右眼戴着眼罩,腰间挂着十二个药葫芦,走一步晃三下。
陈砚舟抬头:“您认识我父亲?”
老头冷笑:“何止认识?我们七个守玺人,死的死,疯的疯,就剩我这瞎子还在熬日子。”
他说完转身要走,脚步却不太稳,左腿拖在地上,像是旧伤犯了。
陈砚舟没放他走,伸手拦住:“等等。您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老头回头,独眼里没什么情绪:“因为时机没到。你现在连刀意都压不住,进去就是送死。”
“可我已经没得选了。”
“有。”老头指了指他手里的铁伞,“这才是开始。真正的试炼,是从你能控制刀意开始的。”
话刚说完,山体猛地一震。
两人脚下一滑,陈砚舟本能地横伞挡身,护住苏怀镜。再看那青铜门,缝隙里冒出来的青雾已经开始变黑,浓得像油,往上盘成一条巨蟒形状,悬在门顶不动了。
空气里飘来一股味,像是腐烂的肉混着烧焦的纸。
老头脸色变了:“快退!这是‘噬心瘴’,沾了会梦见自己亲手杀了最亲的人!”
他甩手扔出一只药葫芦,砸在黑雾边缘。紫烟腾起,和黑雾撞在一起,发出“滋啦”声,像是水泼进热油锅。
黑雾缩了半寸,但很快又压回来。
“只能撑一会儿。”老头喘了口气,“这东西不该这么快醒的。”
陈砚舟盯着那团黑雾,忽然问:“它怕什么?”
“不怕什么。”老头摇头,“它是活的,靠人的恨和痛养大的。你越怕,它长得越快。”
“那怎么破?”
“要么有人替你扛下所有执念,要么……你自己把它踩灭。”
陈砚舟没说话,低头看手里的铁伞。铜钱在风里轻晃,发出低鸣。他试着把一丝刀意送进去,伞尖立刻颤了一下,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直指黑雾下方。
“你能行。”老头看着他,“但这伞认主,不是谁都能用。你要是撑不住,它会反噬。”
“我知道。”陈砚舟活动了下手腕,“但我现在除了拼命,也没别的路了。”
老头哼了一声:“你跟你爹一个样,嘴硬。”
“他是怎么死的?”陈砚舟突然问。
老头沉默几秒,才开口:“他不是死的。是被自己封进去的。为了不让门开,把自己埋在下面当锁。”
陈砚舟手指一紧。
“所以你现在站的地方,”老头指着脚下,“就是他最后躺下的地方。”
风停了。
雨还在下,但周围的树叶不再响。黑雾悬在空中,像是也在等什么。
陈砚舟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铁伞落地,伞尖点地,发出一声闷响。他闭上眼,把全部注意力沉进伞里。刀意顺着经脉往下,一点一点灌进去。
系统提示:【惊蛰第二式·破军熟练度提升至Lv.3】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红光,转瞬即逝。
“你真要进去?”苏怀镜在他身后问。
“门已经醒了。”他说,“我不进,它也会找我。”
老头没再拦,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塞进他手里:“拿着。关键时刻,捏碎它。”
“这是什么?”
“命。”老头咧嘴一笑,“我攒了三十年的。”
陈砚舟收下,放进衬衫内袋,和地图放一起。
他往前走了三步,站在青铜门前。血纹不再发烫,反而凉了下来,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抬起左手,没有割腕,只是轻轻贴上门心凹槽。
这一次,没有震动。
没有尖刺。
门缝里的黑雾微微退缩,像是忌惮什么。
“它认得这把伞。”老头在后面说,“也认得你身上的味道。”
陈砚舟收回手,铁伞横在胸前。
他知道,门没开,是因为还不信任他。要进去,得再过一关。
“试炼在哪?”他问。
老头抬头看天:“就在你心里。”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塌陷,化作一道细线钻进门缝。整座山安静下来,连雨声都小了。
陈砚舟站着没动。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门后看着他,等着他。
铁伞在手,血纹归寂,刀意沉底。
他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
鞋底踩在湿泥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第二步。
第三步。
离门还有五步时,地面开始发烫。
他低头,看见泥土裂开,一道赤红的光线从缝里透出来,像血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