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棚顶的瓦片往下淌,滴在陈砚舟肩头。他蹲着,膝盖压着水泥袋边缘,手里那块带烙印的皮肉还没收起来。闪电划过,照亮了焦黑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像一条歪扭的虫子趴在血肉上。
他盯着看了两秒,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匕首尖在杀手伤口处刮了点血,蘸着就在纸上画。笔画很慢,一笔一停,生怕出错。等最后一道斜线落下,整张图完整浮现——和父亲遗书上缺的那半块完全对得上。
系统界面跳出来:【发现残缺血纹印记,匹配度67%】
他没出声,只是把纸折好塞进内袋。右手摸向伞柄,指节在金属扣上敲了一下。远处又传来无线电杂音,比刚才近了不少。他知道清武司的人要来了,不是来查案,是来灭口。
他翻身跃下棚顶,落地时脚下一滑,踩进水坑。左腕突然一热,像是有根针从骨头里扎出来。他低头看去,旧疤裂开了,血正往外渗,顺着掌心流到指尖,滴在地上。
他站着没动。
三年前那个雨夜,母亲也是这样站在院子里,手腕流血,墙上慢慢浮出四个字:血纹现,天下劫。
他咬牙,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血,往废弃校舍的外墙上拍。五指张开,用力一划,再向下拖出一道长痕。接着用食指补了一横一撇,最后画出一个箭头,直指东南方向。
刚画完,系统提示弹出:【地宫方向确认,误差范围≤50米】
他喘了口气,转身就走。
没跑几步,听见身后窸窣响动。回头一看,几具尸体已经被拖成一堆,有人正在翻检面具。黑影晃动,动作利落,不是普通巡兵。
他立刻贴墙,绕到另一侧废楼背面。脚下砖块松动,踩上去直打滑。他脱掉一只鞋,把伞夹在腋下,用手扒着窗框往上爬。二楼窗户烂了半边,他翻进去,落地时滚了一圈,避开地上碎玻璃。
屋里全是废弃桌椅,墙角堆着发霉的试卷。他靠着墙缓了口气,右手按住左腕,想止住血。可血越流越多,顺着小臂往下淌,浸湿了衬衫袖口。
他忽然想起什么,解开上衣第三颗扣子,伸手探进胸口。那里贴着一块薄布条,缠得紧紧的。他扯开一点,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皮肤——一道暗红色纹路静静趴在那里,平时看不出,只有在流血时才会微微发亮。
现在它亮了。
他低声说:“标记所有带血纹标记的建筑。”
视野边缘立刻浮现出几点红光,像是夜里的萤火虫,但更淡,几乎要看不清。其中一点特别亮,在东南方,和墙上画的箭头指向一致。
他重新系好衣服,捡起黑伞。柳叶刀刚才撞坏了卡槽,收不完全,伞骨露着一截。他试着合了两次,没成功,干脆就不收了,直接背在肩后。
走到窗边,他探头看了看外面。三个人已经进了院子,手里拿着钩镰枪,正一间屋一间屋地搜。他们穿的是清武司制式雨衣,但领章颜色不对——深紫,不是官方用的靛蓝。
是玄冥的人。
他退回屋内,踢开挡路的椅子,找到后门。门锁锈死了,他用伞尖撬了两下,咔的一声断了弹簧。他推门而出,闪身钻进隔壁楼道。
楼梯间漆黑,台阶上全是积水。他一步两级往上冲,跑到四楼才停下。这里原本是教师办公室,门牌还挂着,字迹模糊。他推开虚掩的门,走到窗前。
楼下,那三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搜楼,另一组开始焚烧尸体。火焰在雨中烧得不太旺,黑烟混着焦味往上冒。他看见其中一个杀手抬头望了眼高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立刻蹲下,靠墙坐下。心跳有点快,呼吸也乱。惊蛰刀意还在体内乱窜,像喝多了酒的人在血管里乱撞。他掏出钢笔,用尾端在掌心转圈,一圈,两圈,三圈。心跳慢慢稳下来。
窗外雷声滚过。
他抬头,透过玻璃看见自己的倒影。脸上全是水,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很黑,嘴角却有一点笑。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知道该走了。
站起身,他走到另一侧窗户,这里是背街,下面是条窄巷,堆满垃圾箱。他打开窗,正准备跳,忽然听见楼道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他迅速退到门边,背贴墙。脚步声越来越近,踩水的声音很轻,但节奏整齐。四个人,呈菱形阵型,显然是训练过的。
他握紧伞柄,手指扣住暗扣。
门被推开一条缝。
他猛地拉开门,伞尖横扫而出。第一人反应极快,抬臂格挡,但力量太大,整个人被撞得后退两步,撞翻第二人。第三、第四人立刻拔刀扑上。
他不硬接,借力往后跃出窗口。身体腾空瞬间,黑伞展开,伞骨撞上对面墙壁,借反弹之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巷子里。
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扶住垃圾桶站稳,回头看去。那四人已经冲到窗边,没人跳下来追,只是站在那儿看着。
其中一个举起手。
他以为对方要放箭,结果那人只是摘下帽子,朝他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他愣了两秒,没懂什么意思。
但没时间想了。
他沿着巷子往前跑,穿过两条岔路,拐进一片老居民区。这里的房子低矮,屋顶连成一片,他踩着晾衣杆一路跃上房顶。
雨还在下。
他站在最高处,回头望了一眼战场。火已经灭了,尸体不见了,地上只剩一滩黑水。墙上的血箭头也被雨水冲得只剩一点痕迹。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能自由行动的机会。再过几个小时,整个城区都会被封锁,监控联网,人脸识别启动。到时候,他连厕所都上不了。
他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再次露出锁骨下的血纹。红光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低声说:“妈,你说的劫……我来了。”
话音落,他纵身跃下,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
屋顶的瓦片被踩得咔咔响,雨水顺着脊背往下流。他一路向南,专挑没有路灯的小路。经过一座铁桥时,听见下面有巡逻车驶过,灯光扫过桥底,他立刻伏低身子,等车过去才继续前进。
快到城南时,体力开始不支。左腕的伤一直没停血,衣服湿透,重量增加了不少。他靠在一面墙上歇了会儿,掏出笔记本又看了一眼那个符号。
就在这时,前方路口出现一辆电瓶车。
车子没开灯,缓缓驶入巷口,停在垃圾站旁边。驾驶座上没人,副驾门慢慢打开。
一个穿灰色太监服的老人走了下来。
他走路有点跛,左手拄着一根竹杖,右手提着个药瓶。脸上皱纹很深,眼神却亮得吓人。他抬头看了陈砚舟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号——和墙上那个血箭头一模一样。
陈砚舟站在原地。
老人把药瓶放在地上,轻轻踢了两下,让它滚到墙角。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车上。
电瓶车发动,掉头离开。
陈砚舟走过去,捡起药瓶。瓶子是塑料的,上面没标签,里面装着半管黑色液体。他拧开闻了下,一股草药味,有点苦。
他塞进书包,继续往前走。
十分钟后,他进入一片老旧科研楼群。这些楼白天有人上班,晚上基本没人。他知道苏怀镜有个实验室藏在这里,具体位置不清楚,但系统给的红光越来越亮,说明快到了。
他在一栋楼后停下,抬头看去。六楼有扇窗户亮着微弱的光,窗帘拉得很严,只漏出一条缝。
他正准备绕去消防梯,忽然觉得胸口一烫。
低头看去,锁骨下的血纹剧烈闪烁,像是被人按了开关。
他来不及多想,抬腿就往楼侧冲。可刚跑两步,整个人僵住了。
左腕的血滴到地上,竟然自己动了起来,顺着雨水流向,慢慢拼出两个字:
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