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猛地转身,一把将苏怀镜往墙角推。他背靠药柜,视线死死锁住窗外那方黑影——信号发射器还对着屋里,红灯一闪一灭,像在呼吸。
“别动。”他压低声音,“对面楼顶,有人架着盒子,正对着我们。”
苏怀镜没出声,手指慢慢滑向腰间银针囊袋。她没去摸针,而是轻轻按了按耳垂上的翡翠耳钉,指尖微微发凉。
“你刚才说的夜息兰……”她开口,声音很轻,“不是随便能配出来的东西。”
“我知道。”陈砚舟盯着那红光,“但它现在就在你耳朵上,还在工作。”
她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把陶筒抱得更紧了些。
屋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雨声被隔在外面,只剩下冰箱偶尔嗡鸣一声,打破死寂。
陈砚舟忽然抬手,从笔记本里抽出一支钢笔,尾端在掌心转了一圈。他闭眼,感知范围全力展开。五十米内,风向、脚步、心跳……一切都在他脑中划出清晰轨迹。
“三点钟方向,屋顶东侧,两个人。”他睁眼,“一个拿设备,一个持弩。都不是巡捕队的装束。”
苏怀镜眉头一跳,“清武司外围?”
“比那还麻烦。”他说,“是皇帝直属的眼线。他们不归巡捕管,专门盯‘异常体征者’。”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陶筒,手指抠开蜡封边缘,“我昨夜在城西巷口发现一具巡捕尸体,身上没有外伤,但七窍有淡绿色残留物。我搜了他贴身衣袋,在夹层里找到这张纸。”
她抽出一张泛黄残页,摊在桌上。陈砚舟凑近,一股淡淡的苦杏味飘了出来。
“你用药显影了?”
“嗯。”她点头,“这是清武司内部密信的一部分,火漆印是真的。上面写着——三日后武试终考,择优者为容器。”
陈砚舟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一下。
“容器?”他问,“什么意思?”
苏怀镜抬头看他,“我爸笔记里提过。三十年前,朝廷曾秘密遴选一批血纹携带者,称为‘承命之躯’。这些人会被送入龙脉口,接受‘洗礼’。活下来的,能控御内力流转;死的……全身经络炸裂,连尸首都化成黑水。”
“然后呢?”
“然后偃武令出台,武林禁武。”她声音沉下去,“可禁的是明面上的武者,暗地里,他们在找能承载血纹的人。你父亲当年就是负责筛选名单的‘守玺人’之一。但他最后毁了名册,带着你母亲消失。”
陈砚舟没说话,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左手腕的旧疤。那里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火燎到。
他皱眉,翻开系统日志。
【躺平值记录】
昨日:+15
前日:+12
母亲失踪当晚:数据加密归档(7小时空白)
他心头一震。
“系统有权限分级。”他说,“它能告诉我杀了谁、跑了多远、躲了几次追捕。但它不会告诉我谁在监控我,也不会提醒我密信出现。可偏偏在我看到信号发射器的瞬间,它就断了七小时的数据?”
苏怀镜看着他,“你在怀疑系统本身?”
“我不是怀疑。”他冷笑,“我是确定。这玩意儿根本不是辅助工具,是监牢的钥匙。每一次奖励发放,都是一次身份确认。我在升级,他们在记录我的反应阈值。”
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掀开他衬衫领口。
锁骨下的血纹正微微搏动,颜色比之前更深,几乎泛出紫红。
“它在回应什么。”她说,“不是情绪,是某种频率。就像……接收到指令。”
话音未落,窗外猛地腾起三道火光。
嘭!嘭!嘭!
三枚烟花接连升空,在夜空中炸开暗红色光晕。那颜色不散,像一团淤血浮在云层下。
陈砚舟脑中瞬间炸响警报:
【警告:偃武司监控强度提升30%】
同时,左腕旧疤猛然剧痛,仿佛有根烧红的铁丝从皮下穿过去。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别运功!”苏怀镜一把扶住他,迅速抽出三枚银针,扎在他手腕周围穴位上。针尾轻轻一弹,发出细微嗡鸣。
陈砚舟咬牙撑住墙,额头渗出汗珠。眼前画面开始晃动——一道青铜门缓缓开启,门缝里透出猩红光芒,像是有东西在往外爬。
“那是……”他喘着气,“我见过这扇门。”
“在哪?”
“梦里。”他说,“每次血纹发热,都会梦见它。门上有字,我看不清,但感觉……它在等我进去。”
苏怀镜拔下一根针,换了个角度再刺,“这不是幻觉。你的神经系统正在被外部信号干扰。那烟花不是庆祝,是同步波频。他们在测试所有血纹者的应激反应。”
“武试……根本不是选拔人才。”他慢慢站直,“是猎杀预演。他们要从考生里挑出最适合的‘容器’,然后当场献祭。”
“而且你也在名单上。”她盯着他眼睛,“你符合所有条件:守玺人之子、血纹觉醒者、三年来持续被监测。你参加武试,等于主动走进屠宰场。”
陈砚舟没反驳。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钢笔,笔尾沾了点血,不知是伤口裂了,还是刚才划出来的。
他把笔收好,从伞柄暗槽抽出柳叶刀,刀锋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声音低下来,“谁才是真正的屠夫。”
苏怀镜看着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我妈留给你的匕首耳钉吗?”
他一愣,“你说张猛戴着的那个?”
“是他偷的。”她眼神冷了几分,“那天晚上,他在实验室外堵我,说只要我把解药交出来,就能保住他父亲的命。我没给。第二天,他就成了清武司的狗。”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会背叛?”
“我知道很多人会。”她收回目光,“在这座城里,忠诚是最贵的奢侈品。你能活着走到今天,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你还未被完全锁定。”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刀收回伞骨,重新背起黑伞。
“我去宿舍。”他说,“装作准备武试的样子。他们既然在监视,就不能让我显得太反常。”
“你要查什么?”
“图书馆禁区。”他说,“十年前的武试档案全锁在那里。如果皇帝真在选容器,记录一定藏在老卷宗里。”
她点点头,把密信残页递给他,“带去吧。用完烧掉。”
他接过,塞进笔记本夹层。纸边划过指尖,留下一道细痕。
“你耳钉的事。”临出门前,他停下脚步,“下次别让它亮第二次。”
她没回答,只是抬手碰了碰耳垂。绿光一闪即逝。
陈砚舟走出后门,雨已经停了。街道湿漉漉的,映着路灯昏黄的光。他走过三个路口,拐进大学东区宿舍楼。
门卫老李正打盹,听见脚步声抬头,“小陈?这么晚回来?”
“武试快到了。”他笑了笑,“加练体能。”
老李摆摆手让他进去。陈砚舟刷卡进门时,眼角扫过门卫桌下的金属箱——里面插着两根天线,正接收着某种信号。
他没停下,径直上了四楼。
房间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反手锁上,拉严窗帘。书桌上堆着几本《高等数学》,最上面那本翻开一页,全是刀法草图。
他坐到床边,解开袖扣。左手腕的疤痕还在发烫,血纹隐隐跳动。
他翻开笔记本,找到密信残页,又取出手机拍下文字。刚存进加密文件夹,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一下,自动重启。
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嘴角扯了扯。
“来得真快。”
他把手机扔进抽屉,换上运动服,背上双肩包。包里除了课本,还藏着一把短刀和半瓶解毒剂。
楼下传来脚步声,两个穿着训练服的学生说笑着走过。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四楼,目光在陈砚舟窗口停留了一秒。
他站在窗后,没动。
等脚步远去,他才拉开窗户,翻身上了消防梯。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潮湿的土腥味。远处主教学楼顶端,一面红旗静静垂着,像凝固的血。
他沿着外墙攀到图书馆后侧,蹲在排水管旁。二楼窗户装着铁栏,但中间那扇松动已久。
他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轻轻一撬。
咔。
窗开了。
他翻身进去,落地无声。眼前是一排排高耸书架,空气中漂浮着纸张腐朽的味道。
他打开手电,光束扫过标签。
【武试档案·庚子年至壬寅年】
他走过去,抽出一本。
封面写着“终考实录”,翻开第一页,照片上一群考生站在校场,表情肃穆。
他的手电光停在最后一排角落。
那个背影……很像他父亲。
他正要细看,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鞋底触地的声音,是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微响。
他立刻关掉手电,缩进书架阴影里。
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道身影站在逆光中,手里拿着个方形盒子,正对准档案室中央。
信号发射器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