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阑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死死盯着那堆巨大的“遗骸”,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表情。“……我不知道。但这个东西……它散发出的‘沉眠’气息,是整个区域的核心源头。师父的日志里……完全没有提到这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她忽然想起了岩壁上那个孤零零的、代表“沉眠区”的小点。难道……那个点指代的,并非一片区域,而是……这个具体的“东西”?
聂九罗在沈寻怀里,费力地抬起头,看向那巨大的黑暗轮廓。她的视线模糊,但那轮廓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她体内的某些东西,产生了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不是“伪龙核心”的饥渴,也不是“锁芯”的共鸣。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空无”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意识的源头,她曾经“见过”或“感受”过类似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不能……靠近。”她嘶哑地警告,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绕……绕开。”
银阑也瞬间回神,用力点头:“对,绕开!这东西太诡异了,绝对不能靠近!”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巨大轮廓的左侧,黑色镜面似乎延伸到了一个相对狭窄的、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石甬道入口。甬道口同样漆黑一片,但至少不再是这种一望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镜面。
“走那边!”银阑当机立断,率先朝着甬道口移动。
沈寻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聂九罗,跟了上去。
就在她们即将离开镜面,踏上通往甬道的、相对正常的粗糙岩石地面时——
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黑暗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某种……能量层面的“涟漪”?或者说,是“沉眠”被稍稍“惊扰”后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回响”?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波动,以那轮廓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波动扫过三人的身体。
沈寻和银阑只觉得瞬间如坠冰窖,思维都仿佛被冻僵了一瞬,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差点软倒在地。
而聂九罗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原本因重伤和“沉眠”压制而“安静”的三方力量,在这股冰冷波动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发生了剧烈到无法想象的暴动!
金色的“锁芯”嗡鸣瞬间变成刺耳的尖啸,暗红的“伪龙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贪婪与疯狂本能的咆哮,银色的“影之匙残留”更是如同受惊的蛇群般疯狂乱窜,试图寻找“连接”的出口!
三方力量不再是僵持,而是在她体内疯狂地冲撞、撕扯、吞噬!仿佛要将她这具脆弱的躯体彻底撑爆、撕裂!
“噗!”聂九罗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暗金色、暗红色和银色的细小光点混杂!她的皮肤下,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凸起,呈现出三种不同色泽的光晕,诡异而骇人!
“阿罗!!”沈寻肝胆俱裂,死死抱住她剧烈痉挛的身体,却被那股狂暴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几乎抱不住。
银阑也脸色大变,立刻冲过来,双手连点聂九罗周身大穴,试图强行镇压,但她的力量一进入聂九罗体内,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狂暴的三股力量搅得粉碎,反噬之力让她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不行!她的力量彻底失控了!被那东西的气息引动了!”银阑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远离那东西的影响范围!”
她不由分说,和沈寻一起,连拖带拽,几乎是扛着已经失去意识、只剩下身体在本能抽搐痉挛的聂九罗,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条漆黑的岩石甬道!
一进入甬道,那股来自巨大轮廓的冰冷波动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聂九罗体内的暴动却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因为离开了“沉眠”压制最强的镜面区域,变得更加狂暴!
她的体温急剧升高,皮肤滚烫,却又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口中不断溢出混杂着光点的鲜血,眼睛、耳朵、鼻孔也开始渗出血丝。身体痉挛的幅度越来越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
“怎么办?银阑!救救她!救救阿罗!”沈寻哭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徒劳地用手去擦聂九罗脸上不断涌出的血,却越擦越多。
银阑也是心急如焚,她的医术和力量,在聂九罗体内这种级别的力量暴动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她快速翻找着身上携带的药物,但哪一种似乎都无济于事。
除非……有办法立刻将那股引发暴动的“外源刺激”隔绝,或者,有更强力的“镇压”或“疏导”手段。
外源刺激……来自那巨大轮廓的冰冷波动……
银阑猛地想起了什么,手颤抖着伸进怀中,掏出了那块暗银灰色的板子。
板子一入手,她就感觉到,板子本身也微微发热,并且……在极其轻微地震动着,仿佛与什么产生了共鸣!
不是与聂九罗体内的力量,而是……与这甬道深处的某个方向?
她举起板子,对着甬道深处。
板子震动的幅度,似乎隐约指向甬道的右侧。
“跟我来!”银阑不再犹豫,一手持着板子感应方向,一手帮忙搀扶聂九罗,朝着甬道右侧一个不起眼的岔口钻了进去。
这条岔口更加狭窄低矮,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空气越发浑浊,带着浓重的尘土和某种陈腐的金属气味。
板子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终于,在拐过一个急弯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极其狭小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低矮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放着一个与银阑手中那块板子材质、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更大的暗银灰色石板!大约有桌面大小,表面布满了更加复杂、更加完整的、那种奇异的银色光点符文!此刻,那些符文正如同呼吸般,闪烁着极其微弱却稳定的光芒。
而在石板的边缘,还散落着几件东西:一个早已锈蚀变形的小型金属罗盘,几片颜色暗沉、刻满细密符文的骨片,还有……一本用某种坚韧兽皮装订的、巴掌大小的册子。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更隐秘的“研究点”?
银阑无暇细看那些东西,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块更大的石板上。她能感觉到,这块石板散发出的气息,与那引发聂九罗暴动的巨大轮廓的冰冷波动,有着某种本质的相似,却又更加“有序”,更加“稳定”,甚至隐隐带着一种……“安抚”与“调和”的意味?
是巧合,还是……师父(或别的什么人)特意留在这里,用以应对“沉眠区”核心影响的?
“把聂姑娘放到石台边!”银阑急促地说道,同时自己快步上前,仔细观察那块更大的石板。
沈寻连忙将意识全无、依旧在痛苦痉挛的聂九罗小心地放到石台旁的地面上。
就在聂九罗的身体接触到石台边缘地面的瞬间——
石台上那块更大的暗银灰色石板,骤然爆发出远比之前明亮数倍的银色光辉!表面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辰,急速流转、组合,投射出一片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的银色光幕,将整个小小石室照亮!
与此同时,银阑手中那块小一些的板子也自动飞起,悬浮在半空,与大石板投射出的光幕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连接,像是钥匙插入了锁孔,又像是碎片回归了主体。
光幕之中,那些流淌的银色符文,不再仅仅是抽象的符号,而是开始演化出一幅幅极其模糊、却蕴含着庞大信息的动态景象——破碎的星空、崩塌的山河、扭曲的裂隙、以及……无数挣扎哀嚎、最终归于沉寂的扭曲光影……
一股浩瀚、古老、冰冷、却又带着一丝悲悯与无奈意味的“信息流”,如同潮水般,顺着那连接的光幕,涌入银阑的脑海,也……隐隐约约地,流向石台边痛苦蜷缩的聂九罗。
聂九罗体内那狂暴到极点的三股力量,在这股浩瀚、冰冷、却又带着奇异“秩序”感的银色信息流冲刷下,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骤然一滞!
疯狂的冲撞和撕扯并未立刻停止,但那股仿佛要将一切焚毁吞噬的“暴烈”势头,却被强行遏制、减缓了!尤其是那银色的“影之匙残留”,在接触到银色信息流的瞬间,如同找到了“源头”或“归宿”,疯狂乱窜的趋势猛地一顿,然后开始尝试着,极其笨拙地、模仿着那信息流中蕴含的某种“流动韵律”与“连接法则”……
聂九罗剧烈痉挛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缓和的迹象。虽然依旧痛苦地蜷缩着,口中溢血,但至少不再像刚才那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银阑捂着额头,脸色惨白如纸,承受着那庞大信息流的冲击,眼神却亮得骇人,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而沈寻,则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看着光幕中流转的破碎景象,看着悬浮的板子,看着似乎暂时稳住、却依然危在旦夕的聂九罗,大脑一片空白。
这隐秘的石室,这奇异的石板,这浩瀚的信息流……究竟是什么?
它来自哪里?是谁留下的?又能为她们,为濒临绝境的聂九罗,带来什么?
是更深沉的绝望,还是……一线真正能抓住的、微弱的曙光?
银色光幕依旧在石室中无声流转,映照着三人苍白而茫然的脸。
答案,或许就藏在那冰冷而古老的“回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