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路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聂九罗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驶出艺术区,汇入寥寥无几的车流,很快便拐上了通往城外公路的匝道。
车内气氛沉默。沈寻系着安全带,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逐渐稀疏的灯火,最终完全被浓墨般的田野和山峦剪影取代。她怀里抱着自己的背包,里面除了必要的个人物品,还有聂九罗给她的一把改良过的强弩和几支特制的弩箭,箭头闪烁着不祥的幽蓝色,显然淬了东西。
聂九罗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她换上了一套更适应野外行动的深灰色作战服,材质看起来同样特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那个加密通讯的事情,仿佛那只是夜色中的一个错觉。
天色微明时,她们离开了主干道,驶入崎岖颠簸的盘山公路。路况越来越差,手机信号也从满格逐渐衰减,最终彻底消失。导航早已失灵,全靠聂九罗脑中那张精准的地图和偶尔停车对照手绘碎片来辨别方向。
周围的景色变得荒凉起来。植被从茂密的乔木逐渐变为低矮的灌木和裸露的岩石,空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山区特有的清冷和泥土气息。一种远离人烟的孤寂感笼罩下来。
“快到了。”聂九罗忽然开口,打破了长达数小时的沉默。她降低车速,越野车在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碎石路尽头停下。“前面车开不进去了,步行。”
两人下车,背上沉重的行囊。聂九罗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将那把长一些的短刃插在最顺手的位置,又递给沈寻一小瓶气味刺鼻的液体:“抹在袖口和裤脚,能掩盖人气。”
沈寻依言照做,刺鼻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她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
聂九罗看了一眼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没说什么,只是率先迈步,踏入了及腰的荒草丛中。她的步伐依旧稳定,仿佛脚下不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而是平坦大道。
沈寻紧跟其后,努力适应着负重在陡峭山路上的行走。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和她们踩断枯枝的轻微声响。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天色阴沉,让这片荒山更添几分压抑。
根据地图碎片和聂九罗的判断,她们需要翻过前面一道山梁,才能进入哑巴谷的实际范围。山路越来越难走,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沈寻咬牙坚持着,训练的效果在此刻显现出来,虽然吃力,但还能跟上聂九罗的速度。
聂九罗不时停下,蹲下身观察地面、岩石上的痕迹,或者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她的感官敏锐得不像人类,几次提前预警,让她们避开了隐藏在落叶下的深坑或是松动危险的岩石。
“看这里。”聂九罗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停下,指着泥地上几个模糊的印记。那印记比常人的脚印大上一圈,形状怪异,前端有深刻的爪痕。
“地枭的脚印,不止一只。”聂九罗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茂密的灌木丛,“很新鲜,不超过一天。”
沈寻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胸前的强弩。
“它们是在巡逻?还是……”沈寻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不确定。但说明我们已经接近它们的活动核心区域了。”聂九罗站起身,示意沈寻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翻过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沈寻倒吸一口冷气。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谷,谷地深邃,两侧是近乎垂直的、裸露着灰黑色岩壁的悬崖。谷中弥漫着灰白色的、似乎终年不散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底部的具体情况。一些废弃的木质井架和矿洞入口如同骷髅的眼窝,零星散布在悬崖峭壁之上,透着一股死寂与不祥。
这就是哑巴谷。光是看着,就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跟紧,注意脚下和岩壁。”聂九罗的声音将沈寻从震惊中拉回现实,“雾气会影响视线,跟丢了会很麻烦。”
下谷的路更加险峻,几乎是沿着前人踩出的、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之字形小径盘旋而下。有些地方的木制栈道已经腐朽断裂,需要极其小心地攀附岩壁通过。谷中的雾气带着一股阴冷的湿气,沾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下降的过程中,聂九罗又发现了更多地枭活动的痕迹——岩石上深刻的刮痕、被暴力撕碎的动物骨骸、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那股熟悉的硫磺腐土气味。
随着深度增加,光线愈发昏暗,四周也变得更加寂静,连风声似乎都被浓雾吞噬了。只有她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突然,走在前面的聂九罗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沈寻立刻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聂九罗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紧锁,低声道:“有声音……很多……从下面传来。”
沈寻努力去听,起初只有一片死寂,但渐渐地,她似乎也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砂石摩擦滚动般的“沙沙”声,从雾气弥漫的谷底深处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那声音,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
聂九罗脸色微变,一把拉住沈寻的手腕,快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侧上方不远处一个黑黢黢的、看起来像是废弃矿洞的入口。
“上去!快!”她低喝一声,不容置疑地将沈寻往那个方向推去。
沙沙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逼近,雾气之中,仿佛有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正在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