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处的声响和气味如同跗骨之蛆,并不强烈,却持续不断地侵扰着众人紧绷的神经。那“滴答”声的间隔似乎越来越短,摩擦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什么湿滑沉重的东西,正沿着山洞深处的岩壁或地面,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洞口方向蠕动、靠近。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铁锈混合甜腥的怪味也越来越浓,熏得人有些头晕。沈寻感到一阵阵恶心,左腿伤口的麻痒感也变成了隐约的刺痛,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皮下游走。她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火堆更靠近了一些,仿佛那微弱的火光能驱散这不祥的气息和黑暗中的窥视。
聂九罗的感知比其他人更敏锐,也更受煎熬。那股从深处蔓延出来的、粘稠古老的能量波动,不仅与她脚踝残留的毒素产生共鸣,甚至开始隐隐撩拨她体内那极不稳定的狂暴力量。她能感觉到,丹田和经脉中那些驳杂的能量流,正被这外来的、充满堕落和腐朽意味的波动吸引,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般,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偏移和躁动。
“锁”的残骸在这种内外夹击下,发出了细微的、仿佛玻璃即将碎裂的哀鸣。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炎拓,”聂九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强忍痛苦的沙哑,“准备火把,越多越好。老狗,护住沈珂,退到洞口边缘,随时准备撤出山洞。”
她的指令简洁明确,但沈寻注意到,她说话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岩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炎拓立刻行动起来,将洞内能找到的相对干燥的枯枝和破布迅速捆扎成几个简易火把,就着篝火点燃。跳跃的火光顿时将山洞入口附近照得更亮,也映出了众人脸上凝重不安的神情。
“你呢?”炎拓将一支燃烧的火把递给聂九罗,沉声问。
聂九罗接过火把,火焰的光芒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无法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丝决绝的疯狂。“我断后。你们先退到洞外相对开阔的地方。如果里面的东西出来……我会尽量挡住。”
“不行!”这次出声反对的是沈寻。她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尽管脸上泪痕未干,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你受伤了!你刚才还咳血!你不能一个人留下!”
聂九罗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她。那眼神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复杂,有冰冷的拒绝,有一闪而过的疲惫,还有一丝沈寻看不懂的、近乎悲哀的东西。
“这是我的决定。”聂九罗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刻意压平的冷漠,甚至比之前更加疏离,“你留在这里,只会碍事。出去。”
“碍事”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扎进沈寻心里。她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是啊,她总是碍事。受伤的是她,需要被保护的是她,现在连关心都成了“碍事”。
委屈和伤心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让眼泪再掉下来。她看了一眼聂九罗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只依旧紧握火把、却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山洞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搀扶起被老狗护着的沈珂,一步一步,沉默而倔强地向洞外走去。
她的背影,挺直而僵硬,带着一种心死般的麻木和决绝。
聂九罗看着她走出洞口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碎,痛得她几乎窒息。她甚至能“听到”沈寻心中那片冰封碎裂的声音。但她不能心软,不能回头。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全。
“你也出去。”她对还站在原地的炎拓和老狗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炎拓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理解,担忧,敬佩,还有一丝无奈。“小心。撑不住就喊,我们就在外面。”他没有再多说,搀扶着老狗,也迅速退出了山洞。
现在,山洞里只剩下聂九罗,以及那从深处不断逼近的、未知的威胁。
火把的光芒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有些孤单,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却让更远处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更加……蠢蠢欲动。
聂九罗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翻腾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和眼前的黑暗上。她将火把换到左手(右手伤势更重),右手则虚按在腰间——那里,三枚钥匙静静地贴着皮肤,传来或温热、或冰凉、或空寂的触感。
“滴答……窸窣……”
声音更近了。伴随着声音,一片更加浓郁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暗阴影,从山洞深处的拐角后面,缓缓“流淌”了出来。
那并非完全的黑暗,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融合了墨汁、泥浆和某种腐败有机质的、不断蠕动变幻的“东西”。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边缘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流淌、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湿滑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痕迹。它的表面时而泛起幽暗的、如同油渍般的五彩反光,时而又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如同眼睛或口器般的孔洞开合,无声地吞吐着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东西的核心处,隐约可见一些……残骸。破碎的、被半融化的兽骨,几片腐烂的、不知名植物的叶片,甚至……一两块被侵蚀得看不出原貌的、疑似金属或石质的人工制品碎片。所有这些,都被那粘稠的黑暗物质包裹、融合,仿佛一个巨大的、不断吞噬和消化的胃袋,正在缓慢地移动。
聂九罗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单纯的“影”或“浊”的衍生物。这是……“吞噬性残留”!一种在能量极度混乱、且存在大量“死亡”和“衰败”物质沉淀的区域,偶然形成的、类似低等“原始生命”或“能量集群意识”的怪异存在。它没有智慧,只有最基础的吞噬和扩张本能,会缓慢地吞噬沿途一切含有能量或有机质的东西,将其同化为自身的一部分。
鹰愁涧险绝的地势,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湿,涧底激流带来的各种死亡生物残骸,加上可能存在的古老地脉异常和怨瘴残留……这些条件共同孕育了这种罕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