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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银色金属壁滑开后露出的甬道,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非自然”。
甬道四壁不再是岩石或菌毯,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滑、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暗灰色材质,表面镌刻着极其细密、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银色线条,这些线条向甬道深处延伸,时而交汇,时而分流,发出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的幽蓝微光。空气干燥、冰冷,带着一种类似精密仪器运转时产生的、极其轻微的臭氧味和金属冷却剂的气息。那股从深处涌来的气流,也确实更加古老、更加冰冷,仿佛来自某个尘封了千万年的机械墓穴。
这里的“影”质似乎被这些金属结构和纹路压制或疏导了,不再像外面洞穴那样弥漫着精神污染的潮汐,但那种无形的、源自“枢纽”核心的庞大存在感,却仿佛透过这些金属“血管”般的通道,更加直接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注视”感。
“这是……人工建造的?不,更像是……某种生物机械的‘血管’或‘神经通道’?”老狗抚摸着冰凉光滑的壁面,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影隙’深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聂九罗指尖划过一道流转着幽蓝微光的纹路,感受着其中极其微弱但稳定的能量流动。“不是后来建造的。是‘影’的力量与这里某种古老的……‘基盘’结合后,‘生长’或‘同化’形成的结构。这‘基盘’……”她顿了顿,似乎在搜寻记忆碎片,“很可能就是当年封印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支撑封印的‘框架’。林喜柔的‘枢纽’,正是寄生在这个框架上,试图扭曲和利用它。”
她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凛。他们正行走在当年封印的“框架”之中,而敌人盘踞的核心,就在这框架的某处。
甬道并非笔直,而是如同迷宫般曲折、分岔。有些岔路口,那些幽蓝的纹路会汇聚成更加复杂、类似某种抽象符文的节点,散发着稍强一些的能量波动。聂九罗凭借对三枚钥匙(尤其是“影之匙”碎片)的微弱感应,以及对壁画所示方位的记忆,谨慎地选择着路径。
沈寻跟在聂九罗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挺直却单薄的背脊上。暗蓝的微光勾勒出她肩头渗血的绷带轮廓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刚才在壁画前,聂九罗那瞬间的脆弱和靠向她时的重量,仿佛还在沈寻的肩膀上残留着触感。还有她解释聂家“罪责”时,眼中那深切的痛苦与决绝……这些画面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
这个女人,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而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所有冷漠、疏离,或许真的只是一种在重压下维持平衡、避免将他人卷入的本能防御。
沈寻回想起最初在雨夜化工厂的相遇,自己更多的是将她视为一个拥有线索和力量的“合作对象”,甚至带有利用和试探的心思。后来遭遇危险,聂九罗屡次出手,她也更多将其归因于“守门人”的责任或自救。但现在……
在意识虚无中的短暂“连接”,在“枢纽”洞穴外那下意识的一拉一挡,在壁画前那无声的依靠……这些细节串联起来,让沈寻意识到,聂九罗对她的态度,或许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越了简单的“责任”或“合作”。
而她自己对聂九罗的感觉,也在悄然变化。从最初的戒备,到惊讶于她的能力,到依赖她的保护,再到此刻……一种混杂着心疼、钦佩、理解,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还未完全理清的、更加柔软的情绪。
她们都在失去——聂九罗失去了“寻常”人生和血脉自由,她失去了妹妹和平静生活。她们都在抗争——对抗宿命,对抗强敌,只为夺回一线希望。
这种深刻的“共情”,让沈寻看向聂九罗背影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温度。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时间在单调的脚步声、冰冷的空气和幽蓝的微光中悄然流逝。众人的体力都在下降,尤其是带伤的聂九罗和沈寻。
突然,走在前面的聂九罗猛地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
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
前方,甬道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转折点。转折点后,隐约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仿佛无数细沙缓缓流动的“沙沙”声,还有一种……极其微弱、仿佛呼吸般规律的、低沉的脉动声。
聂九罗示意炎拓关掉手电。众人隐入黑暗,靠着壁面上幽蓝的微光勉强视物。
她贴着冰冷的金属壁面,极其缓慢、谨慎地,探出半个头,向转折点后望去。
沈寻的心提了起来,也学着样子,小心地望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转折点后,连接着一个比之前所有洞室都要庞大数倍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穹顶极高,没入上方的黑暗。地面同样铺着那种光滑的暗灰色金属材质,但中央区域被清理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的圆形“池子”。
“池子”里,没有水。
而是……半凝固的、暗银色的、如同水银般的粘稠物质。
这些物质在极其缓慢地、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些“沙沙”声,正是这物质流动时发出的。而在物质深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幽绿光点在沉浮、闪烁。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暗银色“池子”的边缘,以及大厅四周的壁龛、地面上,站立着许多“东西”。
那不是活物。
而是……石像?
不,不是普通的石像。
它们的材质与周围金属壁面类似,但更显粗糙、古朴,表面布满了风化和侵蚀的痕迹。它们有着近似人类的轮廓,但姿态极其僵硬、扭曲,有的抱头蹲伏,有的仰天无声嘶喊,有的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有的则直接匍匐在地,如同朝圣。所有“石像”的面部都模糊不清,只有两个深邃的空洞代替了眼睛,凝望着中央的银色“池子”。
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具这样的“石像”,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大厅中,构成一幅诡异而肃穆的、仿佛某种古老献祭或沉眠仪式的场景。
而那股低沉的、如同呼吸般的脉动声,正是从中央那暗银色的“池子”深处传来。每一下脉动,池中的粘稠物质就微微鼓胀一下,周围的“石像”表面,似乎也随之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银色光泽。
“这是……什么?”沈寻用气音问道,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战栗。这场面比之前的“幻镜”和“枢纽”肉瘤更加诡异,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非人的死寂与悲怆。
聂九罗凝视着那些“石像”,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深切的悲哀。她似乎认出了什么,嘴唇微微颤抖:“……是‘沉眠者’……或者说,是‘影噬’失败的……残骸。”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当年封印出现裂痕,‘影’的力量泄露。一些试图修复封印,或是不慎被卷入的‘守门人’、勘探者,甚至可能包括被林喜柔早期实验抛弃的失败品……他们的精神、意识,甚至部分实体,被‘影’的力量捕获、侵蚀、同化。但这个过程并不总是成功的。很多人在彻底被同化成‘影傀’或‘幻镜’之前,精神就崩溃了,或者意志与‘影’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僵持……最终,他们的存在被凝固在这里,变成了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石像傀’。身体与意识都陷入了永恒的沉眠,只剩下最本能的、对‘影’之源头(那个池子)的微弱共鸣。”
她指向中央的银色池子:“那池子里的东西,是高度浓缩的、相对稳定的‘影质’聚合体,可以说是‘影隙’力量的‘沉淀池’或‘心脏’。林喜柔的‘枢纽’,很可能就是通过某种方式,连接并试图控制这个‘心脏’,来放大她的精神力量和侵蚀范围。”
所以,这些“石像傀”,都是曾经的牺牲者,被困在了永恒的噩梦之中。
大厅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悲伤与绝望。
“我们……要穿过这里吗?”炎拓低声问,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石像傀”和中央危险的“影池”,眉头紧锁。
聂九罗观察着大厅的布局和那些幽蓝纹路的走向,点了点头:“根据纹路和能量流动方向判断,通往‘枢纽’核心区域,或者至少是更靠近它的路径,必须经过这个大厅。而且……”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石像傀”,“它们现在处于深度沉眠状态,只要我们不主动触碰、不发出巨大的声响或能量波动,应该不会惊醒它们。关键是……避开那个‘影池’,不要靠近,不要直视池水太久。”
她顿了顿,补充道:“池水有极强的精神吸引和同化能力,看久了,意识可能会被拖进去,成为新的‘沉眠者’。”
众人心头一沉。这意味着他们要像走钢丝一样,在这上百具诡异的“石像傀”之间穿行,还要避开中央那个危险的“心脏”。
“跟紧我,踩着我的脚印。”聂九罗再次叮嘱,语气凝重,“动作尽量轻、缓、稳。如果……如果不小心惊动了什么,或者感到意识恍惚,立刻闭上眼睛,抓紧身边的人,用意志力抵抗。”
她说完,率先踏入了圆形大厅。
脚步落在地面的金属板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大厅内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闯入者的到来而凝滞了一瞬。那些“石像傀”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沈寻紧紧跟在聂九罗身后,几乎是踩着她的脚跟前进。她能闻到聂九罗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冷冽的气息,这气息在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定感。她的目光不敢乱瞟,死死盯着聂九罗的背影和脚下的路,强迫自己不去看两边那些扭曲僵硬的“石像”和中央那缓缓蠕动的银色池水。
炎拓和老狗一左一后,同样屏息凝神,如履薄冰。
大厅异常空旷,脚步声被吸收,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极其缓慢。周围那些“石像傀”在幽蓝壁光和池水微光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扭曲变形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就在他们走到大厅中段,距离中央“影池”尚有二三十米距离时——
异变突生!
沈寻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一块原本平整的金属板突然微微下陷,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大厅中却清晰可闻的“咔哒”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