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滩上的岩石,长期被富含矿物质的地下河水冲刷浸泡,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深色藻类和水垢。但沈寻看到的痕迹,却明显打破了这种自然的覆盖——那是一道道相对锐利、新鲜的刮擦痕,以及几个模糊的、似乎是鞋底留下的印记,指向河道拐弯处的另一个方向。
“聂小姐,你看这里。”沈寻压低声音,指向那些痕迹。轰鸣的水声依旧,但在这相对平缓的河滩上,低声交流已勉强可行。
聂九罗刚重新包扎好左臂的伤口,闻言立刻起身走来。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刮痕,又仔细辨认着那几个脚印。她的眼神专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不是地枭,也不是那些触须。”她很快做出判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是人的痕迹。军靴底纹,和第七小队的一致,但……更杂乱,像是匆忙中留下的。”
她的目光顺着痕迹指向的方向望去。在河道主流的右侧,岩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被几块崩塌的巨石半掩着的裂缝,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地下河的一小股支流,正悄无声息地流入那个裂缝,水量不大,几乎被主瀑布的轰鸣完全掩盖。
“他们有人从这里离开了主流。”聂九罗站起身,看向那幽深的裂缝,又回头看了看奔腾咆哮的主河道,眼中闪过一丝权衡。
主河道方向明确,水流湍急,意味着可能存在更大的地下空间甚至出口,但也可能意味着更难以预测的危险和体力消耗。而这个隐蔽的岔路,虽然狭窄未知,却有着第七小队成员可能留下的痕迹,或许是一条捷径,或许藏着更多线索,当然,也可能是一条死路,或者陷阱。
“走这边。”聂九罗几乎没有犹豫太久,便做出了决定。寻找沈寻妹妹的线索以及与“守门人”、青壤相关的秘密,其优先级显然高于单纯寻找出路。
她率先走向那个裂缝,在入口处再次停下,仔细检查了裂缝边缘和入口处的岩石。在一块略显松动的石头下,她发现了一个用小石子刻意摆出的、不起眼的箭头标记,指向裂缝内部。
“是他们留下的路标。”聂九罗确认道,语气肯定。这进一步增加了这条岔路的可信度。
两人一前一后,弯腰钻入了裂缝。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深,通道狭窄而曲折,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浓郁的霉味和潮湿岩石的气息。那股小小的支流在脚下潺潺流淌,水深仅没过脚踝,但水底同样是滑溜的石头,行走起来必须万分小心。
冷光棒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内显得集中了许多,但也照不透前方无尽的曲折。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们的脚步声、水流声以及呼吸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与外面瀑布的轰鸣形成鲜明对比,反而更让人心神不宁。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通道开始缓缓向上倾斜,脚下的水流也逐渐变细,最终消失在岩石缝隙中。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水声的空气流动感。
“有风。”聂九罗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微小的松动,“很可能通向另一个空间。”
他们加快脚步,向上攀爬。通道的尽头,是一个被一块巨大的、边缘粗糙的石板堵住的出口,石板与岩壁之间留有狭窄的缝隙,那微弱的空气正从缝隙中透入。
聂九罗示意沈寻后退,自己则上前,用短刃插入缝隙,试探着石板的重量和稳固性。石板虽然巨大,但似乎没有完全卡死。她调整呼吸,将力量灌注于双臂和肩背(小心地避开了左肩重伤处),猛地发力!
“嘎吱——”
沉重的石板被缓缓推开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更多的、带着干燥灰尘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聂九罗率先钻了出去,沈寻紧跟其后。
眼前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天然岩洞,洞顶有裂缝,投下几缕稀疏的、不知来自何处的微光,勉强照亮了洞内。洞内没有水源,地面干燥,堆积着一些枯骨和碎石。
而在岩洞的中央,赫然搭建着一个简陋的、由降落伞布和树枝构成的临时庇护所!庇护所旁边,有一个用石头垒起的简易灶台,里面还有燃烧过的灰烬。
有人在这里生活过!而且时间不短!
沈寻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是第七小队的幸存者吗?还是……
聂九罗已经持刃在手,警惕地靠近那个庇护所。她用刀尖轻轻挑开降落伞布的入口,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件叠放整齐的灰绿色探险服外套,一个空空如也的背包,以及一个放在角落的、用石头压着的笔记本。
聂九罗拿起笔记本,翻开。里面的字迹与石室里那本皮面笔记本不同,更加潦草、虚弱,断断续续地记录着日期、身体状况以及一些零碎的观察。
“……逃出来了……只有我一个……他们……都留在‘殿堂’了……”
“……伤口感染……发烧……食物快没了……”
“……听到它们的声音……在墙外……在梦里……”
“……必须把……信息……带出去……”
“……有人在……追踪……不是小队的人……”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用几乎耗尽力气的笔迹写下的话:
“符号……是钥匙……也是……诅咒……”
而在那句话的下方,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并非“缠尾蛇之眼”,而是一个由两个交错三角形构成的、中间有一个圆点的图案。
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聂九罗的瞳孔猛地收缩,拿着笔记本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符号,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