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鞠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化为光点。
从那只掏出自己心脏的手开始,一点点地,如同在夕阳下飞舞的萤火虫,绚烂而又凄美。
在她失去了心脏的一刻起,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她的生命就在以不可逆转的方式,走向终结。
她看着身下那个紧闭双眼、胸膛却在她的心脏作用下开始逐渐恢复生机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温柔与满足。
最后,她想要满足自己此生唯一、也是最奢侈的一个心愿。
她用那即将消失的半透明身体,缓缓地俯下身,在神崎琉那冰冷的嘴唇上,印下了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那是一个纯粹不含任何杂质,仅仅是想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传达给对方的,笨拙而又深情的吻。
“阿琉……”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爱你。”
此时,光点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脖颈,她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若有来生……我再……当你的新娘……”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大半,眼看着,就要与这个她深爱着的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可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到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这世上,哪有什么来生。”
“镜夜莲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捂着胸口的伤,脸色苍白,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那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在绯鞠那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莲音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之中,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的黑色漩涡,再次浮现。
“既然你这么想和他在一起,”莲音喃喃说道:“那么,我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话音未落,那黑色的漩涡猛然扩大,产生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
绯鞠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灵魂光体,被这股力量强行拉扯、扭曲,最终在一声细不可闻的悲鸣中,尽数被吞噬进了莲音的掌心,没有留下一丝一毫。
而在吞噬了绯鞠灵魂的瞬间,那些属于她的零碎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莲音的脑海当中。
——“阿琉,你看你看!是四叶草!书上说找到它就会有好运气的!”
——“笨蛋阿琉!都说了女孩子洗澡的时候不许偷看啦!”
——“阿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那些记忆里,充满了少女的欢笑、娇嗔,以及对那个名为神崎琉的少年,那份深沉到足以跨越生死的爱意。
莲音缓缓地收回手,目光落在地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
与此同时,在牧野的精神世界里。
那片亘古不变的纯白空间中,被囚禁在此的真正的镜夜莲音,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她看到夺走自己身体的那个恶灵,在最后关头,竟然连绯鞠那即将安息的灵魂都不放过,将其残忍地吞噬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让她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你这个……恶灵!”她握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吗?!”
她恨自己的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那道白色的天幕之上,缓缓降下了一根散发着柔和金红色光芒的全新水晶棱柱。
当水晶棱柱落地的刹那,真正的莲音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走上前去。
当她看清水晶棱柱中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在那根新的水晶棱柱里,一道蜷缩着身体,半透明的少女残魂,正静静地沉睡着。
那正是绯鞠。
虽然灵魂残缺不全,气息微弱,但她……并没有被彻底毁灭。
在这一刻,莲音终于明白了。
牧野吞噬绯鞠的灵魂,并非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保存。
是自己……错怪她了吗?
……
画面再次回到外界。
牧野之所以吞噬并保留下绯鞠的残魂,自然并非是出于什么廉价的同情,或是被那份真挚的情感所感动。
她只是冷静地在进行一次能让利益最大化的投资。
如果神崎琉真的能依靠绯鞠的心脏活过来,那么这个在战斗中展现出超强潜力的御妖使,肯定会成为一个极具价值的棋子。
他与自己有了共同的敌人——鸦越千岁。而绯鞠的死,更会让他心中燃起复仇的烈焰。
而被仇恨驱动的人,恰好是最容易操控的。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找到他,向他“证明”,自己用某种秘术,将绯鞠那即将消散的灵魂保留了下来,未来或许有方法可以让她“复活”。
但想要救活她的条件,就是神崎琉必须保守住自己所有的秘密,并且从今往后,对自己言听计从。
有了共同的敌人作为合作的基础,又握着他最珍视的存在作为绝对的筹码,神崎琉,必将成为自己最忠诚的傀儡!
而这一切的布局,都必须在暗中进行。
目前的鸦越千岁,似乎还没有看出来,现在的“镜夜莲音”,其内里早已换了一个全新的灵魂。
而这个关键的信息差,将成为自己未来掀翻棋盘,击败对方的最重要的底牌。
莲音抬起头,看向鸦越千岁消失的方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与绝对的自信。
“鸦越千岁……尽情地,为我们下一次的重逢做准备吧。”
她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因为到那时,我会把你那高傲的羽翼一根根拔下,把你那所谓的本体从阴暗的角落里揪出来,然后……”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上早已干涸的血迹,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我会将你的一切,连同你的绝望,都一并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