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阵法,如同在大地上撕开的一道狰狞的伤口,将不祥的红光投射到天幕之上,连云层都被染成了令人心悸的血红色。
源义经的身影,在疯狂的大笑声中化作一道黑烟消散,但他的意志,他的怨念,他所承载的在源平合战中经历过的尸山血海,都在这一刻,通过刚才插在大地上的那把太刀『膝丸』,被彻底解放了出来。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不是寻常的地震,而是某种沉重无比的东西在集体移动时引发的共鸣。
远处的山体,在这剧烈的震动下开始崩塌,滚石如雷,烟尘冲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股力量面前迎来了末日。
“那……那是什么……”神崎琉扶着身边摇摇欲坠的绯鞠,脸上血色尽失,他指着地平线的方向,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在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那条线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变宽、变大,逐渐显露出其真实的样貌——那是由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古代士兵所组成的钢铁洪流!
他们有的身披残破的铠甲,手持长枪与薙刀,组成密不透风的步兵方阵;有的跨坐在骸骨战马之上,高举着锈迹斑斑的太刀和弓箭,汇聚成势不可挡的骑兵集团。他们的眼眶中燃烧着一簇红色鬼火,身上散发着滔天的怨气与杀意,沉默着,却又仿佛在发出震天的咆哮。
这就是【兵燹之灾】。
将古代战争的原貌,将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狱景象,以最真实、最残酷的方式,重新召唤到现世的S级灵灾!
并且只要召唤者不灭,这支来自地狱的亡灵大军将会无穷无尽的死而复生,不断前进,踏平阻挡在前方的一切生灵!
“呜——!”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号令,那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发动了冲锋!
数万铁蹄同时踏地的声音汇成一道毁灭的雷鸣,整个大地都在呻吟。
他们渺小的身影,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军势面前,就如同即将被海啸吞没的蝼蚁,连升起一丝反抗之心都显得无比奢侈。
“可恶……太多了……这要怎么打啊!”神崎琉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骑兵,内心被巨大的绝望所吞噬。
就在这时,胧月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琉君,请保护好主人和绯鞠!接下来,交给我!”
人形态的胧月缓缓升空,她那身洁白的巫女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闭上双眼,身后的三条巨大狐尾中的最后一条,那条寄宿着最强破坏神通的尾巴,开始燃烧起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全身的妖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到那条燃烧的尾巴之中!
天空中的血色云层,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剧烈地旋转,形成一个深邃的巨大漩涡。
而在漩涡的中心,一颗闪烁着毁灭光芒的星辰,正被从虚无中强行拖拽出来!
“那……那是什么?”
地面上,神崎琉也感受到了胧月身上传来的那股近乎自毁般的庞大妖力波动,他抬起头,看到了那颗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表面燃烧着青白色妖火的巨大陨石。
源义经残存的意识,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天空的威胁。
他操控着亡灵大军,无数弓箭手弯弓搭箭,将数以万计的怨念之箭射向空中的胧月,企图打断她的施法。
但胧月只是张开了一个小型的【月天神域】护住自身,便不再理会那些攻击,将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对这最终神通的操控之中!
终于,当那颗陨石被拖拽到足以遮蔽半边天空的大小时,胧月猛地睁开了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下方那片亡灵的海洋,娇喝出声:
“三尾——【天劫星落】!”
巨大的陨石,带着撕裂大气、焚烧万物的恐怖威势,拖着长长的焰尾,如同神明的最终审判,轰然砸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地面上的亡灵士兵们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中倒映着那片迅速放大的毁灭火光。
随后,强烈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爆炸发生了。冲击波形成的白色气浪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将所过之处的一切都碾为齑粉。剧烈的地震让方圆数十里的地面都发生了可怕的形变,一道道巨大的裂谷如同丑陋的伤疤,在大地上蔓延。
爆炸的中心,升起了一朵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蘑菇云。
等到光芒与烟尘稍稍散去,原本那片无穷无尽的亡灵军势,已经被硬生生地清空了一大半,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仍在不断融化的巨大陨石坑。
但这样的攻击,也让胧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从空中无力地坠落,身后的第三条尾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变得灰暗无比。
她落在地上,连维持人形都显得无比勉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胧月!”莲音立刻闪身到她身边,将她扶住。
“主人……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胧月虚弱地说道,“剩下的……亡灵,还有……那个家伙……”
莲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陨石坑的另一头,残存的亡灵士兵们,正在一个身影的指挥下,重新集结。
那个身影,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而此时,莲音也终于勉强压制住了体内那股属于源义经的庞大力量。
虽然依旧感觉身体像是要被撑爆,但至少她现在已经可以重新投入战斗了。
她将虚弱的胧月交给神崎琉和绯鞠照顾,自己则握紧了『樱华』,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解决掉他!”
说完,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流光,穿过残存的军队,以不可阻挡之势,径直冲向了那位于军势中心的总指挥。
源义经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因为透支了太多的力量来发动【兵燹之灾】,他已经无法再维持人类的形态,重新变回了那具身披残破铠甲的骸骨模样。
只是这一次,他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的是两簇妖异而炽烈的红色鬼火。
当镜夜莲音终于来到源义经的面前以后,骸骨大将的下颚开合,发出了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声音:“汝,终于来了。”
“来取你性命。”莲音的声音冰冷如霜。
“哈哈……好!那便让吾见识一下,汝在吞噬了吾之力量后,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话音落下,最终的战斗,一触即发!
莲音将从对方身上吸取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融入到自己的剑技之中。
她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手中的『樱华』每一次挥舞,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镜心明灭流·时雨】!
无数道夹杂着空间裂缝的斩击,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源义经只是横刀于身前,便将所有的斩击尽数挡下,甚至连后退一步都没有。
“不够!汝的力量,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骸骨发出咆哮,手中的『膝丸』爆发出冲天的怨气,一刀劈出,狂暴的刀压直接将莲音震飞了出去!
莲音在半空中强行稳住身形,她知道,常规的招式已经无法对这个怪物造成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于刀尖之上!
“镜心明灭流·奥义——空劫·一念皆斩!”
那是只要出手,就能无视因果的必杀之剑!
然而这一次,源义经眼中的鬼火却猛地一跳。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招,在莲音出手的瞬间,他也将自己所有的怨念、武艺、乃至作为祸津神的全部存在,都灌注到了这最后一刀之中!
“遮那王·业合一刀!”
两个极致的奥义,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瞬间的光暗交错。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两人擦身而过,背对而立。
下一秒,一道血箭,从莲音的胸前飙射而出。她的胸口,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裙。
她败了吗?
不。
源义经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正在不断崩溃、消散的骸骨之躯。莲音的攻击,不仅斩断了他的“业”,更是在接触的瞬间,发动了最后的【吞噬】,将他作为存在核心的本源,彻底吞噬殆尽。
“呵呵……原来如此……在斩击中……融入了吞噬的力量吗……”
他手中的『膝丸』“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汝之名,为何?”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
“镜夜莲音。”
“莲音……吗?吾,记住了……”骸骨的眼眶中,那两簇红色的鬼火,带着一丝满足与释然,缓缓熄灭。
“这一战……甚是满足……”
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平安时代的传说、战神源义经,其存在于世的最后痕迹,彻底化为了灰烬,消散在了风中。
而随着他的消散,那无穷无尽的【兵燹之灾】,也终于如同失去了提线的人偶,纷纷化作黑烟,消散殆尽。
战斗,结束了。
莲音捂着胸口的伤,看着终于恢复平静的战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所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总算是……活下来了。
此时,神崎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了莲音的身边,打算与她一同分享绝处逢生的这份喜悦。
可就在他们彻底放松警惕的这一瞬间,一道谁都无比熟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莲音的背后。
那人伸出手,五指并拢,指尖闪烁着足以贯穿一切的毁灭性妖力,对着她毫无防备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莲音前辈,小心!”
关键时刻,看到这一幕的神崎琉瞪大眼睛,拼了命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镜夜莲音一把推开。
那只手,则是贯穿了他的胸口。
当温热的鲜红血液,溅在了莲音的脸上,她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
她缓缓地抬起头,越过神崎琉的肩膀,看清了那个偷袭者的脸。
那是一路上将他们带到这里,表面上知性、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浅浅微笑的女人。
鸦越千岁。
看着那只贯穿神崎琉的胸口,被鲜血染红的手掌,一股足以焚烧理智的怒火,从莲音的心中轰然迸发!
“鸦——越——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