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领域崩塌之后,战场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源义经不敢置信,他居然败了!
而且还是败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之中,被一群他眼中的“后辈”斩断了持刀的手臂,甚至连作为武士荣誉的象征,佩刀『膝丸』都被对方击落。
这是他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与惨败。
“赢……赢了吗?”神崎琉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绯鞠也解除了战斗形态,连忙跑到他身边,紧张地查看他的状况。
唯有莲音,依旧紧握着手中的『樱华』喘气的同时,冰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源义经,没有丝毫放松。
她的直觉在疯狂地发出警报,这场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果然,下一秒,一阵压抑到极致的笑声,从源义经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头,那笑声充满了不甘的疯狂与嘲讽。
他缓缓站起身,看向众人的眼神中满是冰冷的轻蔑:“打破我的领域?斩断我的手臂?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取得胜利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古朴的护身短刀——『今剑』。
这把短刀,是他当年为了不死在敌人的手,自刎用的武器。
紧接着,在神崎琉和绯鞠惊骇的目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竟然将『今剑』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毫不犹豫地狠狠刺了进去!
“噗嗤——!”
刀刃没柄而入,然而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源义经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自……自杀了?”绯鞠瞪大了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搞懵了。
“不,不对!”莲音厉声喝道。
站在她旁边的胧月也在瞬间绷紧了身体,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在莲音和胧月的感知中,源义经身上的气息不仅没有随着死亡而消散,反而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死水,掀起了更加狂暴的波澜!
整个废墟遗迹中游离的庞大怨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疯狂地涌入他胸口的『今剑』之中!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邪恶、充满了不祥与毁灭意味的煞气,如同漆黑的茧,将他的“尸体”完全包裹。
“咔嚓……咔嚓……”
黑茧中,传来了骨骼重生的恐怖声响。
下一秒,黑茧轰然炸开!
源义经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胸口那致命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而那只被莲音斩断的右臂,竟然在黑气的缭绕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了出来!
随着他意念一动,之前被莲音击落的『膝丸』,也再次于怨气的包裹下,重新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
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源义经,不仅身上的伤势痊愈,甚至连实力都比之前更加强大!
“怎么……会这样……”
神崎琉脸上的喜悦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与深深的绝望。
“如今的我早已成为【祸津神】之躯。”源义经活动着新生的手臂,关节处发出‘嘎吱’的脆响。他的声音冰冷而空洞,不带一丝情感,“只要这片土地上的怨气不散,借助『今剑』的力量,我便能无数次重生!除非你们能在一瞬间将我的身躯连同灵魂彻底毁灭,否则,你们永远也战胜不了我。”
他抬起手中的『膝丸』,刀尖遥遥指向早已精疲力竭的众人。
“现在,放弃徒劳的抵抗,乖乖接受死亡的命运吧!”
“混蛋,你休想得逞!”绯鞠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我绝不会让阿琉死在这里!”
她再次解放出第二形态,赤色的妖气冲天而起,第一个向着那不可战胜的敌人冲了过去。
“胧月!”莲音当机立断。
胧月会意,双手结印,圣洁的【月天神域】再次展开,柔和的月光笼罩全场,试图压制源义经的力量,同时为正在冲锋的绯鞠提供『月之衣』的增幅。
源义经只是冷笑一声,面对来势汹汹的绯鞠,他身形一晃,以灵巧的身法轻松避开其灌注全力的铁拳。
同时,他再次发动了【坛之浦·八艘跳】的能力,数道与本体毫无二致的分身出现在战场各处,一部分缠住了绯鞠和想要上前支援的胧月,另一部分则朝着莲音和神崎琉攻来。
而他的真身,则退到了战场的最后方,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刀身上开始汇聚起一股仿佛要将天空都压垮的恐怖力量。
“不好,他在蓄力大招!”莲音立刻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她一边挥舞『樱华』,用精妙的剑技击退攻向自己的分身,一边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源义经,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在这些分身的纠缠下,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去打断他!
下一秒,源义经高高跃起,将积蓄到顶点的力量,对着整个战场,轰然挥下!
“第三业——【一之谷·逆落】!”
天空仿佛被彻底撕裂,那不是一道光柱,而是一片由高密度灵力构成,模拟出千军万马自万丈悬崖俯冲而下的恐怖洪流!光是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就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
灵力洪流如同天河倒灌,朝着下方的整个战场,进行了无差别的地毯式毁灭性轰炸!
“快防御!”神崎琉发出一声惊骇的大喊。
镜夜莲音的反应比他更快。在源义经跃起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冲击波形成的飓风将周围残存的建筑彻底夷为平地,尘埃与碎石被卷上数百米的高空,形成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
然而,在这毁灭性的攻击中心,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黑色穹顶,却顽强地屹立不倒。
穹顶之上,流转着一层皎洁的月华,而在月华之下,又有金色的梵文咒印若隐若现。
这是莲音毫无保留地发动了【控发】能力,将黑白双色的长发编织成最坚固的护盾,并瞬间为其施加了【不动明王守】的结界,再加上胧月在最后一刻将【月天神域】的力量全部集中于防御之上,三层防御叠加,才堪堪抵挡下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黑色穹顶缓缓散去,重新化为长发落回莲音的肩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消耗巨大。
“莲音前辈的头发……”
神崎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但他很快将这份震惊压在心底,将其当成了莲音前辈又一个不为人知的强大法术。
还不等源义经从自己全力一击被挡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莲音便抓住了这个空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发动了早已准备好的幻术。
源义经眼前景象猛地一变,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镰仓的府邸之中。而他的兄长,征夷大将军源赖朝,正用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注视着他,缓缓吐出了那句他一生中最恐惧的判词:“——义经,谋反之罪,当诛!”
“不!兄长大人!”
源义经的内心出现了刹那的动摇。但仅仅一瞬,他便凭借着作为【祸津神】的强大意志,怒吼着挣脱了幻境。
可当他再度回过神来时,天空中,胧月已经完成了她的杀招!
“天狐净火!”
在莲音不计代价的灵力支援下,数之不尽的青白色狐火,汇聚成了一条巨大的火焰龙卷,带着净化万物的恐怖高温,咆哮着向他席卷而来!
面对这足以焚山煮海的一击,源义经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雕虫小技!”
他将『膝丸』插在地面,站在原地巍峨不动,发动了他的第四业!
“【衣川馆·弁庆立往生】!”
一个手持巨大薙刀,身形如山岳般的武僧虚影,拔地而起,如同一面不可逾越的城墙,将那巨大的火焰龙卷尽数挡下!
与此同时,在武僧虚影的周围,浮现出成百上千名手持长弓的怨灵射手。
他们弯弓搭箭,随着源义经冰冷的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遮蔽了整个天空,朝着众人攒射而来!
这才是【弁庆立往生】的真正形态——能挡下任何攻击的绝对防御与无尽的箭雨反击!
“可恶!”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死亡箭雨,神崎琉脸色惨白。
但就在这时,绯鞠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坚不可摧的金色光芒!
“阿琉!交给我!”
她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残影,硬顶着那足以将钢铁射穿的密集箭雨,突破了死亡的封锁线,再一次,来到了源义经的面前!
“凶眼·破魔!”
蕴含了她所有愤怒与决意的金色光束,第二次,命中了源义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第二次使用【凶眼】,给绯鞠带来了毁灭性的反噬,她七窍流血,意识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但她的奇袭成功了!
源义经的身体,被这股强大的精神冲击,暂时定格在了原地!
而莲音,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其实早在从源义经的领域里脱身的那一刻,镜夜莲音就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攻击并非完全没有生效。
在源义经的手臂被斩断的那一刻,她明显能感觉的到,他身上的‘神性’被削弱了。
或许,现在她的【阴阳噬灵体】能够吞噬对方的力量,不过前提是必须得想办法接近对方,还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
于是,时间回到稍早前,莲音用【控发】形成的结界保护所有人时,就说过她下一步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就在于绯鞠。
“绯鞠,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彻底击败他!但是这必须得有你的帮助才行!”
“什么办法?”
“我需要你突破自身的极限,再用一次你的【凶眼】,将他定住,为我创造出接近他的机会!只要能接近他,我就有把握解决掉他!”
“好,我会试试看的。”
……
时间回到现在,当源义经因为绯鞠的奇袭而出现失神的瞬间。
莲音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源义经的身后,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按在了他的背上。
她的掌心,一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漩涡,悄然浮现,然后猛地扩大!
“呃啊啊啊啊——!”
源义经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怨气、乃至构成他存在的本源,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疯狂地抽取、吞噬!
在感受到自己竟然要被这名少女当做“食粮”吞噬之后,愤怒的源义经爆发出全身残余的力量,将莲音狠狠震开!
但他体内的力量,还是被抽走了大半!
当他刚想再次拿起『今剑』自刎重生,一道风刃却以迅雷之势闪过,精准地斩在了他的手腕上!
“休想得逞!”
是神崎琉!他召唤出刚刚恢复少许力量的镰鼬,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阻止了对方的重生!
『今剑』脱手飞出,被胧月用妖力给卷走。
失去了『今剑』,力量又被莲音吸走了大半,源义经终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真正绝境。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消散,只是身形变得有些虚幻。
而另一边,莲音也因为一下子吞噬了过于庞大驳杂的力量,无法立刻消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撑爆了一样,痛苦不堪。
战局,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源义经看着眼前这几个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人类,突然再次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他喘着气,眼中却燃烧着最后的疯狂,“我承认,我输了。我的伟业,我的武艺,都败给了你们。但是……”
莲音的内心深处,那股不祥的预感,终于在此时攀升到了顶点。
“……战斗,还没有结束!”源义经将仅剩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到手中的『膝丸』之中,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其插入了脚下的地面!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什么是……地狱!”
下一刻,以『膝丸』为中心,一道无比庞大的血红色阵法,瞬间展开,冲天的血色光芒,不仅覆盖了整个战场,甚至范围巨大到覆盖了整个古城遗迹!
与此同时——
京都,祓魔寮总部,中央管制室。
“嗡——嗡——嗡——!”
刺耳到极致的红色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地下要塞!墙壁上所有代表着平安的绿色指示灯,在同一时间全部变成了代表着最高威胁等级的深红色!
“发生什么事了?!”当值的寮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煞白。
“报告!全国灵脉监测系统侦测到超高强度灵力异常!能量等级……能量等级正在突破临界值!”一名操作员看着屏幕上疯狂飙升的数值,声音颤抖地回答。
“嘀!嘀!嘀!——确认!灾害等级——S!重复一遍,灾害等级——S!”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如同丧钟般在管制室内回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东京,祓魔寮关东分部。
“警报!警报!侦测到S级灵灾反应!地点:关西地区,丹波山地!”
北海道、九州、四国……
在这一刻,遍布霓虹列岛的所有祓魔寮据点,无论大小,其内部的最高警报系统全被同时触发!
京都总部,紧急会议室。
数分钟后,祓魔寮的最高层干部们已经全部到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不安。
“确认坐标了吗?”为首的总部长沉声问道。
“已经确认!S级灵灾的爆发中心,坐标显示为……丹波山地深处的一座古代遗迹!”一名干部拿着平板电脑,声音干涩地汇报道,“而根据任务记录,今天……镜夜家的大小姐镜夜莲音正在进行A级晋升任务,护卫作为研究部历史顾问的鸦越千岁小姐前往那里进行遗迹勘察……”
“什么?!”
这个消息,让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近百年来,S级灵灾一共只发生过五次,每一次都造成了难以估量的伤亡和损失……”一位干部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们……怎么会正好在那里……”
总部长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调遣目前在总部待命的所有A级以上的驱魔师组成第一梯队!还有,让目前在京都的S级驱魔师也前往现场!不惜一切代价,控制灵灾的扩散!另外……”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通知救援部队,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看向窗外那片被不祥红光映亮的天空,轻声叹息。
“镜夜家的小姑娘……你们,一定要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