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里静坐了许久,镜夜莲音才缓缓起身,为妹妹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门外,她的爷爷镜夜天明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那里,正靠着廊柱,悠闲地拿着一支古老的烟管抽着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爷爷,抽烟对身体不好。”莲音走到他身边,轻声提醒道。
“呵呵,人老了,总得有点念想。”镜夜天明笑了笑,将烟管在柱子旁磕了磕,把烟灰抖落,“已经看过了吧?”
“嗯。”
“心结还是没解开?”
莲音沉默不语。
镜夜天明看着自己这个天赋绝伦却也执拗得令人心疼的孙女,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在东京的调查,似乎不太顺利?”
“是。”莲音没有隐瞒,“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目标。”
她停顿了一下,整理好思绪,认真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爷爷,您过去在祓魔寮待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我想请教一下,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能够抵御‘净天地符’,并且能完美伪装成人类,连灵力测谎仪都无法识破的恶灵?”
镜夜天明正准备再续一锅烟丝的动作猛地一顿,他那双平时略显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似乎陷入了某个遥远而血腥的回忆。
“不可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的存在,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沙哑,“……不过,只有一种东西,是例外。”
“是什么?”莲音立刻追问,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那只是一个传说,一个被祓魔寮最高层列为禁忌档案的传说。”镜夜天明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凝重,“严格来说,那东西已经不能算是‘恶灵’的范畴了……我更愿意将它称其为……‘恶灵之王’。”
“恶灵之王?!”
“嗯。它的本体,其实被称为‘噬灵体’。”镜夜天明看着孙女,一字一顿地说道,“和你身上的‘阴阳灵体’一样,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独一无二的特殊体质,只不过是对应灵魂的特殊体质。”
“和我的‘阴阳灵体’一样?”莲音有些不太懂。
“不错。你的‘阴阳灵体’,天生与这世间万物的灵力亲和,在修炼咒术、阴阳术上均可事半功倍,灵力感知更是远超常人。想必再给你几年的时间,晋升A级,甚至S级驱魔师的门槛都不在话下。”镜夜天明话锋一转,“但它的代价,便是持有者通常短命。因为你的血肉灵魂,在所有妖魔鬼怪眼中,都是最顶级的美食,你身上的气味会无时无刻地引来强大妖魔的觊觎,一生都将与灾厄为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而‘噬灵体’,则像是‘阴阳灵体’的倒影,是让所有恶灵都感到畏惧的存在。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生前不会表现出任何灵力,与普通人无异。但可怕之处在于,一旦当他们死亡,灵魂就会化作一种……能够吞噬万物的怪物。”
“无论是人类的灵魂、同类的怨念、妖怪的本源,甚至是驱魔师们的净化灵力……只要是和灵力有关的一切,全都会成为它的养分,让它无限成长。除此之外,它能够完美夺取被吞噬者的记忆、情感、技巧,将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像净天地符这种东西对它来说,非但不是克星,反而只会助它成长。”
听到最后一句,莲音的瞳孔骤然收缩!
“五十年前,”镜夜天明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京都曾出现过一个‘噬灵体’。当时祓魔寮还远没有现在这么强大,为了剿灭那个仅仅成长到一半的怪物,关西支部几乎全员出动,数名最顶级的S级驱魔师陨落,牺牲者总数高达千人……那一战,是我们祓魔寮历史上最惨痛、最不愿被提及的一页。”
镜夜莲音心中剧震。她依稀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那场损失惨重的战役,但都语焉不详,只说那个敌人非常特别,可怕到让所有经历者都不愿再提起。
“那为什么……这件事在资料库里没有任何记录?”
“因为这份档案的密级是‘绝密’,被永久封存了。”镜夜天明最后补充道,“只有像我这种当年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并活下来的老骨头,才知道其中的真相。”
镜夜莲音沉默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变得冰冷。
能吞噬净化灵力……还能完美伪装成人类……
所有的线索,都如同碎片般在她的脑海中疯狂拼接。
而在那副拼图的中央,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了一之濑瞳那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庞。
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疯狂的猜想,第一次在她的心中,清晰地萌芽。
现在的一之濑瞳,真的还是原来的一之濑瞳吗?
在她那副完美的、柔弱的皮囊之下,会不会……正潜藏着一个刚刚诞生、正在悄然成长的,传说中的……
恶灵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