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桑桑受伤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出乎意料地顺利。
白桑桑似乎把颜聿那番关于“用掌声证明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虽然眉宇间依旧带着被娇惯的傲气,但明显收敛了在剧组里作威作福的派头,开始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表演本身,甚至隐隐有种要跟颜聿在演技上一较高下的劲头。
而颜聿也乐见这种变化。
她仔细观察着白桑桑平日里那种蛮横骄纵的神态举止,将其巧妙地化用到角色中,表演愈发精准鲜活。
两人在镜头前,竟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张力,连郁思恩在监视器后看着,紧抿的嘴角都偶尔会泄露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然而,平静总会被意外打破。
这天拍摄一场需要吊威亚的戏份,内容是角色在爆炸中被气浪掀飞。
白桑桑的威亚设备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在她刚刚升离地面不足一米时,绳索猛地一松,她惊呼一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白桑桑短促的痛呼。
虽然高度很低,但摔落的力道依然结实。白桑桑蜷缩在地上,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瞬间让她脸色煞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桑桑!”
郁思恩第一个从导演椅上弹了起来,快步冲了过去,眉头紧锁。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瞬间围拢过来,现场一片混乱。
胖助理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推开旁人,冲过去想扶白桑桑,声音带着哭腔:“桑桑!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膝盖!哎呀流血了!”她试图将白桑桑抱到旁边的椅子上,但看着白桑桑膝盖上擦破的一大片皮肉和不断渗出的血迹,完全慌了神,只知道带着哭腔大喊:“都愣着干什么!医药箱!快拿医药箱啊!”
医药箱很快被送来。
胖助理手忙脚乱地拿出棉签和纱布,试图擦拭血迹,但她显然毫无经验,动作笨拙,只能用纱布胡乱按在伤口上,血却很快浸透了纱布,看得人心惊。
副导演在一旁又急又怒,转头对着负责威亚的技术人员厉声斥责:“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安全检查怎么搞的!这要是再高一点,摔出个好歹,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郁思恩站在人群外围,面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这种具体的意外处理和人员问责,通常不需要他亲自下场,自有人处理。
他的冷漠,是一种居于上位者的习惯,也是一种对流程的信任。
或者说漠然。
但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痛苦的白桑桑身上,尤其是……那个正在流淌鲜血的膝盖。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混乱:
“你这样处理不对,伤口容易感染。让我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是颜聿。她不知何时也拿来了医药箱,正蹲下身来。
胖助理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让开位置。
颜聿没有多看任何人,目光专注地落在白桑桑血肉模糊的膝盖上。她动作熟练地拧开一瓶矿泉水,浸湿棉签,小心翼翼地先擦去伤口周围的灰尘和沙砾。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仿佛做过无数次。
“我以前做助理的时候,顾衍练舞受伤是常事,处理这种外伤,还算有点经验。”她像是解释,又像是为了分散白桑桑的注意力,语气平淡无波。
她用干净的棉柔巾吸干伤口周围的水分,然后拿起碘伏瓶。当沾满碘伏的棉签触碰到破损的皮肉时,消毒的刺痛感让白桑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猛地一颤:“嘶——!”
颜聿手上的动作立刻停顿,抬头看了白桑桑一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
“很疼吗?”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那我再轻一点。”
她接下来的动作果然更加轻柔,用碘伏棉签由内向外旋转着,仔细给伤口消毒,避免重复涂抹增加痛苦。然后,她拿起无菌纱布,仔细地覆盖在伤口上,用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按住,另一只手拿起绷带,开始一圈圈地缠绕膝盖,力度均匀,既不会过紧影响血液循环,又能有效固定纱布。最后,撕开医用胶带,利落地粘好。
整个处理过程冷静、迅速、专业。
周围的人都默默看着,连副导演都停止了斥责。胖助理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白桑桑怔怔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专注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颜聿。膝盖上的疼痛依然清晰,但那种被细心照料的陌生感觉,以及颜聿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恐惧和委屈。
她看着颜聿低垂的、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情复杂难言。
这个她一直视为对手、甚至暗中较劲的女人,此刻竟在帮她。而自己之前还那样针对过她……
颜聿处理好伤口,收拾好医药箱,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好了,暂时别碰水,明天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白桑桑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喉咙里滚了滚,却因为过往的骄纵和此刻复杂的心绪,一时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飞快地看了颜聿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却微微泛起了红。
颜聿的紧急处理虽然止住了血,但白桑桑膝盖上那片狰狞的伤口和隐隐作痛的骨头,还是让胖助理青姐心惊肉跳。
“不行!必须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青姐的态度异常坚决,几乎是用半抱半扶的方式,将还想逞强的白桑桑按进了不知何时叫来的轮椅里。
“哎呀青姐!我没事!就是破点皮……”白桑桑试图挣扎,但膝盖传来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最终还是拗不过青姐的坚持,悻悻地坐在了轮椅上。
被推着离开混乱的片场时,白桑桑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过忙碌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依旧站在原地的颜聿身上。
那眼神很复杂,褪去了平日的骄横和敌意,流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极其微弱的感激。她似乎第一次真正“看见”颜聿,这个她一直视为对手的女人,身上有种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另一边,技术人员已经检查完了出事的威亚设备,向郁思恩汇报:
“郁导,查清楚了,是威亚上升机构的一个承重轴承突然断裂,导致锁止失灵,才在低空坠落。这种精密部件突然断裂……很少见。”
郁思恩听着汇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能从他微微抿紧的唇角看出他此刻的不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执导多年,对各种安全事故苗头都极其敏感,这种关键部件的意外断裂,让他本能地心生警惕。
“拆了。换一套全新的,用库存里最好的那套。”他言简意赅地下令,声音冷硬,“今天这事,剧组内部处理,我不希望在任何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相关消息。明白吗?”
他处理危机的方式高效而冷酷,带着一贯的掌控欲和隐私保护意识。
吩咐完毕,他才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日的高强度工作和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厌烦。
颜聿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发号施令。
相比前几日那个会因为她和顾衍的互动而情绪外露的郁思恩,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纯粹、冷静甚至有些无情的项目管理者。
这种迅速切换的模式,让她再次确认了这个男人的复杂和难测。
驶往医院的商务车里,白桑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膝盖上传来的阵阵抽痛让她眉头微蹙。
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脑海里反复回放的画面——颜聿蹲在她面前,低着头,睫毛低垂,动作轻柔地为她清理伤口、包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