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姐姐太厉害了
一股奇异的勇气涌上心头。她拿起笔,不再犹豫,在“最不文明同学”一栏,用力写下了“赵博”的名字,在理由栏,她清晰地写道:“经常用脏话辱骂我和其他同学,欺负弱小。”
匿名纸条被收了上去。
许老师当着全班的面,一张张翻阅、统计。他的脸色从最初的敷衍,逐渐变得凝重、尴尬,最后甚至有些发白。结果毫无悬念——赵博和他的几个小跟班,以压倒性的“票数”高居榜首。
“赵博!”许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心虚和强装的愤怒而有些变调,“站起来!”
赵博吊儿郎当地站起来,脸上还带着惯有的混不吝的表情。
“你看看你!”许老师指着那叠纸条,手指微微发抖,“打架、旷课、现在还敢公然侮辱同学!无法无天!现在,立刻向全班同学道歉!”
赵博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道歉?我道什么歉?他们看我不爽我就得道歉?”
“你!”许老师被他这副态度激得脸色铁青,情急之下祭出了杀手锏,“你再这个态度,我马上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来学校看看他儿子的‘光辉事迹’!”
提到父亲,赵博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他咬了咬牙,极其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大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大声点!没吃饭吗!”许老师厉声呵斥,他必须把这场戏做足。
赵博憋红了脸,梗着脖子,几乎是吼了出来:“对不起!行了吧!”
许老师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小桃,想起颜聿那双冰冷的眼睛,不得不继续施压:“还有呢?你对颜桃同学做了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赵博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向小桃。
小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这一次,她没有躲闪,而是紧紧抿着嘴唇,勇敢地回望着他。
全班同学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谴责,有好奇,也有曾经被欺负过的同学的快意。
赵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压力。
他看着许老师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又瞥见角落里几个平时跟他厮混的“兄弟”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他明白,今天不低头是过不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转向小桃的方向,声音粗嘎,带着屈辱,却也清晰可闻:
“颜桃……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我错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
小桃怔怔地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欺凌者,此刻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
她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开心地大笑,反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有解脱,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靠自己和姐姐的智慧赢回尊严的踏实感。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背脊挺得笔直。
许老师如释重负,赶紧草草收场,强调了几句班规,便宣布下课。
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经过赵博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他。
赵博铁青着脸,踹了一脚桌椅,独自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了臂弯里。他短暂的“统治”时代,在这一刻,宣告终结。
校门外,颜聿并没有离开。她靠在一棵大树下,平静地等待着。
放学铃声响起,她看到小桃和圆圆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小桃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阴郁和怯懦,眉眼间飞扬着一抹明亮的光彩。
她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姐姐,立刻像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扑进颜聿怀里。
“姐!”小桃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崇拜,“你太厉害了!赵博他跟我道歉了!全班同学都讨厌他!”
颜聿接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自打那次“全班审判”后,小桃觉得天都蓝了不少。她兴冲冲地给郁思恩发了条信息:「思恩哥,学校的事我已经自己解决啦!谢谢你之前的关心,不用再麻烦你啦!」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小桃撇撇嘴,把手机一扔,心里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好像卸下了一个原本就不该背上的包袱。
几天后,颜聿去镇上新开的超市采购日用品。
正当她在冷鲜柜前挑选牛奶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货架旁。
是郁思恩。
他好像清瘦了些,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站在那里,不像是来购物,倒像是……在发呆。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直到颜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郁思恩?”
他仿佛被惊醒,缓缓转过头,视线聚焦在颜聿脸上。
那眼神很奇怪,没有往日的温和笑意,也没有阴郁的算计,只是一种空洞的、直勾勾的凝视,像是在辨认,又像是穿透她在看别的什么。
这眼神让颜聿心里莫名一紧。
突然,他开口了,声音有点干涩,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不合时宜的直接:“颜聿,我……我想去你家吃顿饭。”他顿了顿,像是怕被拒绝,急急地补充,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就是……想吃顿饭。你别误会。”
颜聿愣住了。
她审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但除了那过分的苍白和眼底深藏的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执拗。
这和她认知中那个处处算计的郁思恩截然不同。
她沉默了几秒,大脑飞快地权衡。最终,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清晰的界限:“行。不过,”她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只是吃顿饭,别做任何出格的事。”
郁思恩像是松了口气,立刻乖巧地点头,甚至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算不上是笑的表情:“嗯,我知道。”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颜聿感到诡异。
郁思恩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
她拿一盒鸡蛋,他就往购物篮里放一把胡萝卜;她挑一捆青菜,他就塞进几个香菇。他不再试图用言语拉近距离,而是用这种沉默的、近乎侵入式的“添置”,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颜聿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郁思恩迎上她的目光,眼神迅速黯淡下去,闪过一丝类似失落的神情,低声说:“……我想吃这些菜。”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颜聿皱了皱眉,把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郁思恩依旧沉默地跟着,像个巨大的、充满违和感的影子。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正在写作业的小桃听到开门声,欢快地跑出来:“姐,你回来啦!买什么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越过颜聿,看到她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猛地一缩。
她立刻把颜聿拉到厨房,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焦急:“姐!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你不是说以后不让他来家里了吗?”
颜聿一边把东西往外拿,一边平静地解释:“在超市碰巧遇到的,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来,菜也是他买的,说是……想来蹭顿饭。”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小桃撇撇嘴,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安静地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的郁思恩。
小桃看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曾经那种盲目的依赖和滤镜碎了一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警惕,甚至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的复杂神情。
她小声嘟囔:“是来蹭饭的嘛?这人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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