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愚人金’回来了。”夜色如墨,花园里的煤气灯在风中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石径上。
刚到公寓门口,两人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维奥莱特。
她神情紧绷着,手指绕着鞭子,似乎在考虑措辞:“他……我一时间说不清楚……您去看看吧。”
奥尔菲斯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弗雷德里克和他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拐进前院。向前走了几步,很快,他们就在花园里微弱的光亮下看见了一个显得十分落寞的背影。
“坎贝尔先生?”奥尔菲斯示意弗雷德里克暂时在原地等待,自己则快走两步站到了诺顿身后。
“噢……奥尔菲斯,是你。”诺顿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他站起身,转头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刚才去老乔治那儿看了,你把他照顾得很好,证明你这个人还不赖。但你用那种极端方式利用我逼伊德海拉出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想我需要个解释。”
奥尔菲斯淡然一笑,伸手推了推眼镜:“虽然很抱歉欺瞒了你,但这是必要的。不让你真正地陷入绝望中,伊德海拉是不会趁虚而入的。很显然,成功了对不对?”
诺顿讽刺地笑了一声,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世上会出现两个‘我’了?噢,就是那个三米多高、用石头垒成身体的莫名其妙的怪物?”
“当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你一旦活了下来,那便是一个破局之法。”奥尔菲斯一挑眉,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我也说不过你们这些伶牙俐齿的上等人。”诺顿耸耸肩,似乎也不想争辩下去了。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得说——我现在非常需要你帮我找两个人。”奥尔菲斯摊开手,入目是一张诊所里遗留的艾米丽医生的照片,和孤儿院记录中丽莎的照片。
“找人……?你确定这活儿交给我干真的合适?”诺顿将信将疑,接过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我相信你能做到。”奥尔菲斯垂眸,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分裂出双人格后,本体和人格实体的感知力会更加强大,分裂出的人格实体还会有超乎自然常识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诺顿蹙眉,随即想明白了什么,“难道你……?”
“不错,你猜的很准。”奥尔菲斯侧过头看向弗雷德里克,后者走上前来,胸口挂着的小瓶子在星光下闪闪发亮,金色的音符在时不时冒出的紫色烟雾中熠熠生辉,跟随着五线谱不断流转着。
“这里面就是我人格分裂出的实体,我称呼他为——噩梦。”奥尔菲斯摘下瓶子,里面的一双紫色矿石一般发光的眼睛蓦然睁开,隔着玻璃上下打量着诺顿,“你的人格实体现在在哪儿?”
“他被我留在老乔治那儿陪护了。”诺顿伸出手敲了敲小瓶子,里面的噩梦闷声抗议了一下,但也没弄出什么大动静,只是背过了身去,“‘噩梦’……这个名字不错。为什么要封在瓶子里?”
“我认为分裂出的人格和本体性格不尽相同,而我没办法信任一个不熟悉的人。”奥尔菲斯声音沉下来,顺手晃了晃瓶子,噩梦似乎有些恼火,从瓶盖封口处挤出些烟雾洒在奥尔菲斯手背上,有些搔痒。
“不尽相同?”诺顿更加疑惑地皱眉,“哪里不尽相同?”
“……怎么会一样?”奥尔菲斯罕见地有些迟疑,噩梦也从瓶子里转过身,狐疑地盯着诺顿。
既然是“人格分裂”,分裂出的另一个人格必然是和主人格不同的,不然为什么要分裂出去?如果分裂出的人格和主人格性格相同、行事风格相同甚至思想也相同,那分裂的意义在哪儿?
弗雷德里克垂下眸,也在思索着。
噩梦发出沉闷的声响:“喂,奥尔菲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三个人同时抬头看着瓶子。
噩梦转动着脑袋:“你们分裂出人格方式、时间、地点的不同是不是会直接影响到分裂出的人格实体的性格?如果会的话,那他是在濒死之时被伊德海拉赐予永生印记导致分裂出了人格实体,而奥尔菲斯你是以内心的怨念与绝望为契机创造了我。”
“我听明白了。”奥尔菲斯眸光一闪,“也就是说,分裂出人格时的情绪可能会影响分裂出的人格实体的性格?”
弗雷德里克也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奥尔菲斯是因为内心的怨念积攒太多才没有受伊德海拉控制,分裂出了一个纯恶的人格——”
“说谁纯恶呢……”噩梦嘀咕了一句。
“而坎贝尔先生是由于濒死前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感知,导致分裂出的人格也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没有形成固定性格?”
“我想,可以这么理解。”噩梦赞同道。
诺顿皱眉,摸着下巴眯起了眼:“有点意思……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我需要考虑的。奥尔菲斯,还是一样的,你帮我好好照看老乔治,我会继续帮你干活。”
“没问题。”奥尔菲斯颔首,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你的人格实体……叫什么名字?”
“我还是准备叫他——‘愚人金’。”诺顿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沙子,摩挲了一下去年的冻疮,然后把厚重的手套戴上。
“你对这个名字似乎执念很深。”
“是吗?”诺顿冷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一丝光亮,空洞地垂眸盯着鞋面,“愚人金……或许吧,一种执念罢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行了,我走了,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没等奥尔菲斯再说什么,年轻矿工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口,渐渐地融进了无边的黑夜。
闪烁着欺世的微光,映照浮生幻影——璀璨却空洞。
如诗般的隐喻,道尽那些耀目却徒留怅惘的虚妄贪求。
“到底是对自己的唾弃,还是对未来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