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在吴满拿出那枚天青色籽石的瞬间,发生了质的改变。
先前,邢春晓起身示意要去卫生间。雷电立刻站起,动作流畅而精准地为她拉开椅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母亲的手臂。她的动作很慢,确保春晓的每一步都安稳;很准,手臂的支撑力度恰到好处;很稳,仿佛春晓是她需要守护的最珍贵的易碎品。从离席、开门、搀扶春晓坐上马桶、到关门退出、背身静静等待,整个过程如同完成一套精密的仪式,蕴含着一种超越言语的、美妙的韵律与绝对可靠的节奏感。
卫生间内,传来春晓带着宠溺的轻笑:“妈妈,我也能上厕所了。”她指的是雷电新获得的碳基功能。
门外的雷电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里面又传来春晓的声音:“你这孩子,真是不嫌麻烦,这样下去,到时候有你受的!”语气是调侃,却也带着母亲对女儿未来可能面临更多“碳基烦恼”的隐隐心疼。“对了,那无妄姑娘真是漂亮得不像话,听说……还能生宝宝?”女人的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她……来例假吗?”
雷电推门进去,一边熟练地搀扶春晓起身,一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属于战士的务实:“没让她模拟那功能,太影响战斗力了!”她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有趣,补充道,“的确,吃喝拉撒睡这等事,有时是挺……那个的!”
春晓就着雷电的力道站起,很自然地搂住女儿的肩膀(她身高1.83米,比1.76米的雷电还略高一些),在她耳边用更轻的声音笑道:“唉!该说不说……这些个令人难堪的玩意儿,美女们本就不该有!”母女间私密的玩笑,冲散了之前关于战斗与繁衍的严肃。
当她们回到餐桌时,正听到吴满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炫耀与神秘:
“……我去过昆仑山玉矿,那地方,邪性!差点把命丢在那儿!人们真正寻找的,根本不是现在市面上这种跟和田玉类似的籽料,”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雷漠脸上,一字一句道,“而是昆仑石!”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色泽沉郁、包浆浑厚的楠木盒子,那盒子本身一看就是顶级文物。他轻轻打开,里面衬着明黄色的旧绸,绸缎之上,静静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呈现纯净天青色的籽石。
这枚石头出现的刹那,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开。
展厅内,翡翠的宝光、食物的香气、乃至空气本身的滞涩感,都被瞬间净化、提升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品质”。一股清冽、刚健、磅礴而又生生不息的势,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每个人。并非压迫,而是洗礼。每个人心中都莫名涌起一股清罡之势,直冲头顶天灵盖,精神为之一振,思绪变得格外清明通透!
而反应最强烈的,是雷漠!
他猛地从椅子里直起身,目光如电,死死盯住那枚天青色的昆仑石!他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
他苦苦追寻、被困其中、无法捕捉、无法描绘的《乾》之象,那方令他竭尽全力也无能效仿的“天”,此刻,竟然在那枚小小的石头上,找到了无形的投射!
那不是颜色,不是形状,不是任何可见的物质。
它是一种感受,一种存在!
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浩大与苍茫;
摸不着,却可以在意念中构想出它的轮廓与律动;
说不清,却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其命名!
它就是——
“不息之气……”雷漠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朝圣者终于得见神迹。
“……也称,青罡!”
他明白了。他一直在画的,不是天空的形象,而是这支撑天空、运行日月、亘古流转、刚健不息的青罡!是这天地间最本源、最纯粹、最强大的“呼吸”!
吴满看着雷漠失态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他抛出的饵,已经精准地命中了目标。这枚宋徽宗旧藏、传说中的真正昆仑石,其价值,远非那些蕴含浩气的籽料可比。它牵涉的,是更古老的秘密,以及……更强大的力量。
宴会的主题,在这一刻,悄然转向。从接风,转向了关乎宇宙能量、文明起源与艺术终极表达的,更深邃的探索。而那枚天青色的昆仑石,如同一个刚刚被唤醒的坐标,指向了未知的远方与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