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十月十日,夜间。
江西瑞金,这个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红都”,在夜色中悄然涌动着历史的暗流。中共中央、红军总部及其直属部队,连同后方庞大臃肿的机关,共八万六千余人,携带着整个“共和国”的家当——从文件档案到兵工厂机器,从印钞机到x光机,甚至包括各种文化课本,沉默而坚定地告别了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向着西南方向的湘西,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漫漫征程。伟大的战略转移,在高度保密中拉开了悲壮的序幕。
为这次行动,中革军委副主席早已先期抵达于都,勘察路线,组织架设浮桥,为大部队的通行做准备。
十月十一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布命令,进行纵队编组:以中革军委、红军总司令部及直属队组成第一野战纵队(代号“红星”),叶任司令员;以中共中央机关、政府机关及后勤、卫生、群众团体等部门组成第二野战纵队(代号“红章”),李维汉任司令员兼政委,邓发任副司令员兼副政委。
十月十三日,进一步的代号规定下达:军委为“红星”,第一纵队为“红安”,第二纵队为“红章”;各军团及所属师亦分配了代号。其中,红八军团代号“济南”,其所辖之红二十一师代号“定南”,红二十三师代号“龙南”。这些代号,将在未来的行军和作战中,替代原有的番号,用于命令的发布与接收。
……
同日,兴国城南,社富,红八军团军团部。
秋成带着副参谋长赵文启快马赶到时,红二十三师师长孙超群、政委及参谋长等人也已到达。会议室内的气氛严肃而凝重,军团长周昆、政委黄苏、政治部主任102早已等候在此。
“都到了,好,开会。”周昆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拿起一份文件,“军委命令,我红军主力已开始战略转移。为保密及通讯便利,各部队即日起启用新定代号。”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红八军团,代号‘济南’。二十一师,代号‘定南’。二十三师,代号‘龙南’。今后所有命令往来,均使用代号,务必传达至各级指挥员,严格执执行。”
众人默默记下各自的代号,意识到这意味着一个全新阶段的开始。
周昆走到墙上的大军用地图前,继续部署:“根据军委总体部署,我军团此次战略转移中,编为右翼,跟随右路前卫红三军团行动。主要任务:辅助红三军团扩大战果,填补其防线可能出现的空隙,并重点应对从右侧翼来袭之敌,扩大全军的右翼警戒范围。”他停顿了一下,看向秋成和孙超群,“具体到我们军团内部的行军序列:鉴于二十一师兵力较为充足,且历经雄口血战,战斗力经受了考验,决定由二十一师担任军团后卫,位于整个军团序列的最后方。二十三师在前,军团部及辎重单位居中。”(注:右翼大家可以理解为北边,左翼在南边,中间是中央纵队,全军由东向西行进,也可以人朝向西边,左手就是左翼,右手就是右翼,便于大家理解长征过程中的方位部署,因为红五军团和红九九军团是新编军团,所以编为右后翼和左后翼,左前锋是红一军团,右前锋是红三军团,最后殿后军团是红五军团,这三个都是主力军团)
军团长手指点向地图上的于都方向:“军委规定,我部于十六日夜间开始行动,转移至于都之水仓、观音庙一带宿营,并准备渡过于都河。我们只有两天多的准备时间。”周昆的语气加重,“中央指示,部队出发前,需尽力自筹十日军粮。军团部会下拨一筹集经费给两个师。散会后,各师要充分利用这两天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就地或就近筹集粮食。这是死命令,关系到部队能否走得动、打得赢!”
政委黄苏补充道:“同志们,形势严峻,前途多艰。但我们红八军团是革命的队伍,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回去做好动员,既要千方百计搞到粮食,又要严格遵守群众纪律,买卖公平。明白了没有?”
“明白!”秋成、孙超群等人齐声应道。
……
会议结束后,秋成与赵文启马不停蹄地返回了设在韶溪村的二十一师师部。
一进指挥部,秋成便对赵文启道:“立刻叫李福顺过来。”
不一会儿,后勤部副部长李福顺便匆匆赶到,脸上带着惯有的忙碌神色:“代师长,你找我?”
“福顺同志,坐。”秋成示意他坐下,直接切入主题,“刚在军团部开会,命令下来了,十六号晚上出发,进行战略转移。出发前,要我们自筹十天的粮食。军团部给了一部分钱。我们现在库存还有多少?筹集军粮有多大困难?”
李福顺一听,眉头立刻锁紧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翻看着说道:“代师长,咱们一路走来都在留意筹粮,目前库里存的,省着点吃,大概够全师七天用的。但这搬运已经是老大难问题了,全靠人挑马驮,这几天行军,后勤队累趴下的都两位数了。”
秋成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中央总供给部给的标准,是一个战士一天一斤六两。”(一斤六两是旧制,换算成现在市面上的斤两,大约是一斤六两五钱,也就是825克)
秋成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不由得一阵沉重。这点配额,热量恐怕才三千千卡。按照前世的常识,部队长途行军,日均消耗至少需要四千到五千千卡,这还是轻装的消耗。这意味着,按标准配给,战士们实际上是处于半饥饿状态行军,体力消耗难以完全补充。但是……红军的纪律和现实条件如此,整个红军都在这个标准下运转,自己一个师不可能,也不允许搞特殊化,如果各部队自由分配粮食供给,就会出现一个部队壮一个部队弱,山头就会滋生,团结就是大问题了。除非解决整个红军的粮食问题,但这个不现实,除非蒋介石天天给我们空投……唉,不想了,尽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障好吧。
秋成甩开脑中的杂念,对李福顺说:“就按这个标准,一斤六两一天。十天就是十六斤。我们师现在算上补充的新兵,接近五千人。你算算,总共需要多少?”
李福顺拿着炭笔在纸上快速划拉着,很快抬起头:“代师长,这……恩需要八万斤粮食!这还不算咱们需要额外储备一点应急的。”
“咱们现在只有这次机会可以筹集粮食了,咱们作为后翼今后的转移过程中是很难搞到粮食的,前面几万部队走过,我们只能靠中央供给部供应了后面”
秋成点了点头,李福顺的顾虑和他想的一样。“你说得对,前面几万人走过,还能剩下多少给我们‘定南’师?现在恐怕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们最后相对容易搞到粮食的机会了。”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最终落在了“兴国”县城上:“所以,我们必须去这里。”
“兴国县城?”李福顺有些惊讶。
“根据军团部的最新通报,红五军团还在兴国以北节节阻击,县城目前还在我们影响范围内,而且苏区对正当商人一直是保护的,这个时间晚稻刚收,城里面应该还有粮食。”秋成解释道,语气果断,“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军团部给的经费,省着点用,加上我们师自己的一点家底,应该还够采购五、六万斤粮食。福顺同志,这个任务交给你。”
他看着李福顺,详细交代:“你带上全师所有的驮马,再调一个团给你,负责警卫和搬运。立刻出发,去兴国县城,找可靠的商家,购买粮食。记住,除了粮食,盐和猪油也是重中之重,能买多少买多少!不要怕花钱,把能动的资金大部分都投入进去,对了,咱们竹筒会增加负重重量,看看是不是能够搞到布袋。现在多买一斤粮,路上我们就多一分底气!”
李福顺意识到任务的艰巨和紧迫,猛地站起身:“是!代师长!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集合队伍和驮马,立刻出发!保证完成任务!”
“好!动作要快,注意安全!”秋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福顺不再多言,敬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去筹备这次关乎全师生存的紧急采购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