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来得比往年早,凌晨五点多,苏清月就被窗棂外的微光扰醒。她披了件厚羊绒披肩走到窗边,手指刚触到冰凉的玻璃,就见细碎的雪粒子正斜斜地织着网,院子里那株老腊梅的枝桠已裹上一层薄雪,暗红的花苞嵌在白霜里,像谁在枝头缀了串暖融融的小灯笼。
“醒这么早?”身后传来林辰带着睡意的声音,他伸手从身后轻轻环住苏清月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还惦记着给小念媳妇熬粥?”苏清月转过身,指尖蹭了蹭他眼角的细纹——这几天林辰既要帮着照料刚出月子的儿媳,又要跑基金会的事,眼底的青黑就没消过。“你再睡会儿,砂锅我昨晚就洗干净了,小米也泡上了,我去厨房看着火就行。”她踮起脚在他脸颊印了个轻吻,转身时被林辰攥住手腕,他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宝:“雪天地面滑,穿我那双防滑棉鞋,别冻着脚。”
厨房的瓷砖早被林辰提前用温水擦过,免得苏清月滑倒。她把砂锅架在煤气灶上,小火慢慢炖着小米红枣粥,咕嘟咕嘟的气泡声里,空气里渐渐漫开红枣的甜香。旁边的蒸蛋羹刚出锅,她用勺子轻轻划开,嫩得能掐出水来,还特意滴了两滴香油——林念的女友产后胃口弱,清淡的蒸蛋羹最合她的口味。正想着,就听见院门口传来“哗啦哗啦”的扫雪声,探头一看,林辰正拿着竹扫帚清扫积雪,他穿着深蓝色的冲锋衣,弯腰时后背的弧度透着踏实,扫到腊梅树下时,还特意放慢了动作,怕碰落枝头的雪。
“爸!妈!”林辰的声音突然扬起来,苏清月赶紧擦了擦手往外走,就见院外的柏油路上,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缓缓停下,林辰的父亲林建国正从后备箱里往外搬东西,母亲赵秀兰则扶着车门,眼神一个劲往车里瞅。“慢点慢点,别着急。”苏清月快步迎上去,帮着扶赵秀兰,“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让小念先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去路口接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坐小念的车,一路都暖和。”赵秀兰拉着苏清月的手,掌心的温度裹着暖意,“知道你这几天忙,不想再给你添乱。”说话间,林念抱着一个米白色的襁褓从副驾那边走过来,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他的女友陈瑶坐在车里,正伸手理了理衣领,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柔和——月子里被照顾得好,她的气色红润,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快进屋,别冻着安安。”苏清月赶紧侧身让开门口,林念抱着孩子往里走时,她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赵秀兰赶紧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碰了碰安安的小拳头,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么小的人儿,手还没我拇指大,以后就是咱们林家的小宝贝,也是公益路上的小小传承人。”
林建国这时扛着一个红布包走进来,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解开绳子时,露出里面两双虎头鞋,明黄色的鞋面,黑色的虎纹绣得活灵活现,鞋底是用千层布纳的,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这是我和你妈熬了几晚做的,”他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点骄傲,“鞋底纳了‘平安’两个字,等开春暖和了,安安就能穿。”苏清月拿起一双,指尖摸着厚实的鞋底,心里暖烘烘的——林建国一辈子不善言辞,却总用这种实在的方式疼人,当年林悦出生时,他也是这样,连夜纳了好几双虎头鞋。
“粥熬好了,我去盛。”苏清月转身往厨房走,刚拿起碗,就被林辰接了过去:“你陪爸妈说话,我来盛。”他端着粥出来时,还特意拿了个小瓷碗,盛了小半碗晾着:“小瑶刚出月子,不能吃太烫的,先晾会儿。”陈瑶看着林辰忙前忙后,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赵秀兰,眼眶微微发热:“妈,爸,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了,又要照顾我和安安,还要操心家里的事。”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麻烦。”赵秀兰抱着安安,轻轻晃着胳膊,“你能平平安安生下安安,比什么都强。”正说着,林悦背着画板从楼上下来,她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看见安安就凑过来,声音放得柔柔的:“奶奶,我能抱抱安安吗?”赵秀兰小心地把孩子递过去,林悦抱着安安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眼睛亮得像星星:“安安长得真好看,眼睛像小婶,鼻子像小叔。”
中午的饭桌上,菜肴摆得满满当当。林辰做了陈瑶爱吃的清蒸鲈鱼,苏清月炒了她喜欢的清炒时蔬,赵秀兰还带来了老家的腊肉,蒸得油亮亮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林念给陈瑶盛了一碗小米粥,又给苏清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妈,这段时间辛苦您了,又要照顾小瑶和安安,还要惦记基金会的事。前几天我听小悦说,您还在帮山区的学校联系过冬的棉被?”
苏清月笑着摇头,把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进陈瑶碗里:“不辛苦,看着安安这么可爱,再累也值。基金会的事有老周他们帮衬着,没那么忙。”正说着,苏清月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小花”的名字——小花是基金会资助的山区女孩,现在已经读初中了,平时总爱跟苏清月视频聊天。
“阿姨!阿姨!”刚接通视频,小花的声音就蹦了出来,屏幕里挤满了十几个孩子的脸,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举着画满小太阳的贺卡,“祝安安小朋友健康长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刚折的纸飞机,对着屏幕大声说:“安安弟弟,等你长大了,我带你一起玩纸飞机,我们还可以一起在山上看星星!”
陈瑶凑过来看屏幕,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谢谢你们,等安安长大了,我们一定带他去看你们。”小花笑着点头,又把镜头转向身后:“阿姨,您看,学校的新教室快盖好了,老师说开春我们就能搬进去上课了,还有您寄来的棉被,我们盖着可暖和了!”苏清月看着屏幕里的一切,心里满是欣慰:“好好好,你们要好好读书,等夏天的时候,阿姨再去看你们。”
挂了视频,饭桌上的气氛更暖了。林悦突然放下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大家:“我有个想法!我要给安安画一幅‘公益全家福’,画面里有爸妈,有小叔小婶,有爷爷奶奶,还有山区的小朋友们,等安安长大了,我就把这幅画给他看,告诉他咱们一家人的公益故事。”赵秀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咱们悦悦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奶奶支持你。”
饭后,林悦抱着画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笔尖在纸上轻轻勾勒。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苏清月坐在旁边织毛衣,是给安安织的小毛衣,浅灰色的线,上面要织一只小兔子。林辰则坐在沙发上,帮林建国整理基金会的资料——林建国退休后,就成了基金会的“编外人员”,总爱帮着整理捐赠物资的清单。
“你看这个尺寸对不对?”林辰拿着一张物资清单,凑到林建国身边,“上次山区学校说需要五十套课桌椅,我跟厂家确认了,下周就能送到。”林建国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清单,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尺寸,孩子们用着刚好。对了,上次你说要给学校装热水器,进展怎么样了?”“已经联系好安装师傅了,等课桌椅送到,就一起过去安装,免得跑两趟。”林辰边说边在清单上做标记,父子俩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默契。
陈瑶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轻轻碰了碰林念的手:“以后咱们也要多参与基金会的事,带着安安一起去山区,让他从小就知道,要把温暖传给别人。”林念握紧她的手,眼神温柔:“好,等你身体恢复好了,咱们就一起去,到时候让安安跟山区的小朋友们一起玩,一起成长。”
傍晚时分,雪又轻轻落下,比早上更密了些,院子里的腊梅树彻底成了一团白雪裹着的红球。林辰抱着安安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苏清月靠在他身边,身上盖着同一条羊毛毯。安安在怀里偶尔动一下,小嘴巴轻轻咂着,像是在做甜甜的梦,小拳头还紧紧攥着,不知道抓着什么甜甜的念想。
“你说,等安安长大了,咱们带他去山区,他会不会像悦悦一样喜欢那些孩子?”苏清月轻声问,手指轻轻拂过安安的额头,触感软乎乎的。林辰低下头,在她的发顶印了个吻,声音温柔而坚定:“会的,你看现在,悦悦画全家福的时候,特意把山区的小朋友画进去;小念和小瑶也想着以后带安安去山区,咱们把爱和公益的种子种在他心里,等他长大,自然会跟着咱们一起,把这份温暖传下去。”
正说着,客厅里传来林悦的声音:“爸妈,你们快来看!我把腊梅画进去了!”两人抱着安安走进客厅,就见画板上,一家人站在腊梅树下,远处是山区的幼儿园,红砖墙,蓝窗户,孩子们在操场上放风筝,天空里还飘着雪花,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满是暖意。林悦指着画里的安安:“你们看,安安在这里,被大家围着,多幸福呀!”
林念正给陈瑶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用牙签扎着递到她嘴边:“慢点吃,别噎着。”陈瑶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她笑着把另一块递到林念嘴边:“你也吃。”赵秀兰则在整理给安安的衣物,把刚晒干的小袜子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一个粉色的收纳盒里,嘴里还念叨着:“这双袜子是纯棉的,穿着舒服,等下雪天就能穿。”林建国坐在旁边,帮着把小衣服上的线头剪掉,动作仔细得像在做什么精细活。
苏清月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踏实的暖意。窗外的雪还在下,腊梅的香气透过窗户飘进来,混着家里的饭菜香、毛衣的毛线香,还有一家人的笑声,酿成了最温暖的时光。她知道,这场冬雪映照着的,不仅是新生的喜悦,更是公益传承的希望——就像腊梅在雪中绽放,不管风雪多大,总能开出温暖的花;这份爱与责任也会在时光里慢慢生长,从林建国夫妇,到她和林辰,再到林念、陈瑶和林悦,最后传到安安手里,一代又一代,把温暖与善意,永远留在岁月里。
林辰轻轻握住苏清月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目光落在安安的小脸上,又望向满屋子的家人。雪还在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这份爱与责任还在传承,再冷的冬天,也会被暖成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