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姆的“反省”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她所谓的反省更像是走个过场。
很快,她那标志性的、带着研究狂热的眼神就重新聚焦在林身上。
“好了,杂鱼弟子,玩闹时间结束,该说正事了。”诺姆双手叉腰,明明是个萝莉外形,却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
“刚才给你做‘全身检查’的时候,为师就已经看清楚了。龙血的效果确实不错,皮外伤是好了,筋骨也结实了点,但是——”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的鼻子上,语气带着嫌弃:“你这块朽木!根本就是在暴殄天物!”
“那白龙小丫头的龙血品质极高,蕴含的生命本源和潜在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你倒好,只是用它来修复伤势,大部分精华都还像沉淀的泥沙一样,淤积在你身体里,根本没有被有效吸收和利用!简直是对宝贵素材的极大浪费!”
林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当时情况紧急,能活下来并且恢复伤势他已经很满意了,哪还顾得上最大化吸收。
“哼,幸好你有个无所不能的老师我!”诺姆得意地哼了一声,随手打了个响指。
实验室角落,一个巨大的、铭刻着无数保温、能量引导符文的青铜药锅自己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房间中央。
锅里,墨绿色的粘稠药液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出浓郁刺鼻、却又混合着奇异清香的复杂气味。
“这是为师特制的‘龙血引导剂’,能刺激你体内沉积的龙血活性,辅助其与你自身力量彻底融合,还能顺便锤炼你的筋骨血肉,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嗯,微不足道的痛苦。”
诺姆说着,根本不给林反应的时间,小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巨力就抓住了林,将他头下脚上地提溜起来。
“等等!老师!我自己来……”
“少废话!进去吧你!”
噗通!
林直接被扔进了那翻滚着的墨绿色药液中,瞬间被淹没。
“呃——!”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老师你是在报复吧!)
药液接触皮肤的瞬间,林就感觉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针尖刺穿,又像是被丢进了熔岩之中。
难以形容的剧痛和灼热感从每一个毛孔疯狂涌入,直冲脑海。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原本平静流淌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开始剧烈沸腾,沉积的龙血精华在药力的刺激下被强行激活,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运转你的斗气和魔力,引导它们!吸收它们!别像个死人一样泡着!”诺姆的声音透过药液传来,带着一丝兴奋,“这可是难得的机缘,撑过去,你的根基将远超同阶!”
林咬紧牙关,强忍着几乎要让他昏厥的痛苦,全力运转起斯弗特沃德家传的斗气法门和诺姆传授的冥想法,引导着体内狂暴的龙血能量与自身力量融合,同时抵抗着外部药液的侵蚀与锤炼。
他整个人如同被放在天地熔炉中锻造的神兵,经历着脱胎换骨般的痛苦与蜕变。与此同时,帝国东部,索诺城。
这座以矿业闻名的城市,今日因为大皇子格里高利·奥丁森的到访而显得格外热闹。
大皇子殿下力主改革,触动了太多旧贵族的利益,此次离开皇宫庇护,亲临地方演讲,意图为他的新政争取更多支持,也被许多人视为一次冒险。
城市边缘,一家位置偏僻、早已被清场的破旧酒馆内。
气氛与城中的喧嚣截然不同,冰冷而肃杀。
大皇子格里高利独自一人,坐在酒馆中央一张木桌旁,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仿佛身处皇家宴会厅,而非这危机四伏的陷阱。他甚至还有闲心用洁白的方巾擦拭着面前的酒杯。
他的对面,以及周围,是数十名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煞气的“亲眷”。
为首的,正是他的皇妃,斯沃德鲍家族的二小姐,此刻她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却依旧坚定地站在包围圈中。
然而,阿克蒙德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身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鹰隼般,穿透了重重人影,精准地锁定在刺客队伍中一个看似普通、气息内敛的身影上。
包围圈已然形成,杀机如同绷紧的弓弦。
格里高利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眼,看向那个身影,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只是在邀请一位老朋友:
“都是最后了,乔·恩多戈卿。”
“还不愿意出面,和我这个将死之人,好好谈谈吗?”
被点破身份,那人身体微微一僵。
沉默片刻后,他伸手,缓缓卸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一张阴鸷而充满力量感的中年男子面孔,正是旧贵族巨头恩多戈家族秘密培养的、鲜为人知的七阶强者——乔·恩多戈。
他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格里高利,声音沙哑:
“没想到殿下居然连我都认识……”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
酒馆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乔·恩多戈表面镇定,内心却远非如此平静。
为了这次刺杀,旧贵族联盟几乎动用了数十年积累的暗棋,此刻索诺城内外关键位置都已换上他们的人,整座城市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
不仅如此,大皇子离宫的消息也被严格封锁,行程细节更是被他们巧妙篡改,在外界看来,大皇子此刻应在另一座城市。
理论上,这是一次完美的、不可能被阻止的绝杀之局。
然而,面对眼前这位即便身处绝境依旧从容不迫的帝国继承人,乔心中那份不安却挥之不去。
他凝视着格里高利,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惋惜:
“殿下,您确实是一位百年难遇的英才。”乔的声音在寂静的酒馆中回荡,“目光远大,魄力惊人,若您顺利登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励精图治的明君,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话音陡然转冷,带着彻骨的寒意:“前提是,您没有选择站在我们旧贵族的对立面,没有试图掘了我们的根基。”
乔的脑海中闪过这段时间来的步步紧逼。
自从格里高利在皇家舞会上公开抛出改革纲领后,便再未停歇。
他不仅雷厉风行地推行那些损害旧贵族特权的政策,更可怕的是,他手中那柄名为“调查”的利剑,始终高悬在旧贵族的头顶。
“您利用帝国监察院和您自己组建的秘密力量,这些年,怕是已经搜集、整理了足以让我们当中许多人身败名裂、甚至抄家灭族的罪证了吧?”
乔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拉拢新贵,扶持寒门,在朝堂上一点点挤压我们的空间……殿下,您的手段,真是又准又狠。”
“您把我们逼得太紧了,紧到……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行此弑杀皇储的滔天之事?尤其是在这位大皇子展现出如此卓越能力的情况下。
更何况,他的父亲,大陆最强的男人,现任皇帝索尔·奥丁森三世,可还活着呢。
“我们早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乔继续说道,目光扫过格里高利那平静无波的脸,“但您太谨慎了。在察觉到我们的杀意后,您便长期驻留皇宫,几乎与索尔陛下形影不离。”
提到那位被誉为大陆最强者的皇帝索尔·奥丁森三世,即便是乔这样的七阶强者,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在陛下的威严之下,任何一丝杀意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我们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您不断积蓄力量,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乔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压抑已久的憋闷。
“直到这次……您终于离开了皇宫,来到了这座远离权力中心的索诺城。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乔心中清楚,这个机会,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位大皇子主动给予的。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坦白说,这个时间点,并非我们理想中的刺杀时机。”
“您巧妙地利用改革的名义,将大部分与您交好、或持中立态度的新贵族势力,都调遣去了边疆,美其名曰‘主持帝国边境基建’。”
“此举一石二鸟,既让他们远离皇都这个漩涡中心,洗脱了嫌疑,又让他们开始逐步接手原本由我们旧贵族掌控的建设领域权力。”
“就连您的皇弟,二皇子尤里乌斯殿下,也被您以‘增涨资历’为由,派往了帝国与皇国的前线。”
“如今皇都之内,除了必须留守处理政务、且大多与陛下共处的大臣们,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被您视为眼中钉的旧贵族,还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动机。”
乔的目光锐利起来,直视格里高利:“更厉害的是,您还放出风声,此次演讲之后,将返回皇宫,长期伴驾,直至争取到陛下对您改革的明确支持。”
“您这是……在用您自己的安危做赌注,逼我们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间、背负最大的嫌疑,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