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晌午的灼热,却依旧带着暮秋的暖煦,洒在王家小院的青瓦上,映得晒场里的麦捆泛着油亮的金光。李云谦吃完饭没歇多久,便起身拍了拍衣襟,对着院里歇晌的村民高声道:“各位叔伯乡亲,趁这会儿日头正好,咱们赶紧往村西玉米地动身!刚才听镇上回来的人说,后几天可能要下大雨,得赶在下雨前把玉米全收完,不然熟透的籽粒泡了水就全废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懒洋洋靠着墙根的村民们立刻精神起来,纷纷拍掉身上的草屑起身。李大叔扛着一捆磨好的镰刀走过来,粗声应和:“云谦说得对!这玉米盼了大半年才成熟,可不能毁在雨里!大伙儿都把家伙事儿带齐,青壮年割杆掰穗,老人孩子负责把玉米穗往车上运,咱们抓紧时间,争取今天先收完半块地!”
王氏正帮着婆婆把空竹筐摞在独轮车上,闻言抬头对着李云谦喊道:“云谦,你等会儿先去地里看看,要是玉米杆太密,就让大伙儿先把外围的清出来,别扎堆儿磕碰着!家里煮了凉茶水,我等下让小虎带着去地里,大伙儿渴了也好有口水解渴。”
“知道了婶子!”李云谦笑着应下,转身接过身边少年递来的草帽戴上,“大伙儿动作快点,别磨蹭!争取天黑前多收些,晚上我让家里炖些肉汤,咱们好好补补!”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欢快的应和声,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跟在大人身后,手里的小竹篮晃悠着,里面已经提前放好了捡拾掉落玉米穗的布兜。田埂上很快热闹起来,镰刀割玉米杆的“唰唰”声、村民们的吆喝声、孩子们的嬉笑声混在一起,远远传开。
李云谦走在最前面,刚到村西玉米地边,抬头看了看天,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飘来几朵乌云,阳光被遮了大半,空气也变得有些沉闷。他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走进地里,随手掰下一个玉米穗,剥开外皮,饱满的金黄籽粒紧紧挨着,已经完全成熟,指尖轻轻一碰,便有熟透的籽粒滚落下来,这让他愈发焦急——再拖下去,别说下雨,光是风大些,都得损失不少。
“大伙儿加把劲!乌云过来了,怕是雨要来得比预想中早!”李云谦对着身后的人群高声喊着,手里已经抄起镰刀,对准一棵粗壮的玉米杆砍了下去。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玉米杆应声倒地,他弯腰快速掰下玉米穗,扔进旁边的竹筐里,动作干脆利落。
村民们也察觉到天色变化,不再说笑,一个个埋头加快了动作。李大叔力气大,一镰刀下去能同时割倒两棵玉米杆,身后跟着两个妇女,专门负责掰穗装筐,独轮车很快就堆得满满当当,车沿上还挂着几个沉甸甸的玉米穗,生怕浪费一点收成。孩子们穿梭在玉米地缝隙里,眼睛瞪得圆圆的,仔细捡拾着掉在地上的玉米穗,哪怕是只有几颗籽粒的小穗子,也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兜里,嘴里还小声数着“一个、两个”,生怕漏过一个。
没过多久,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玉米叶“哗啦啦”作响,像是在催促众人加快速度。乌云越聚越厚,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压在头顶,天色越来越暗,远处已经隐隐传来几声闷雷,空气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李云谦心里更急了,一边割玉米一边喊道:“大伙儿再快点!先把装好车的玉米往晒场运!老人孩子先撤,别在地里待着了!路滑容易摔跤!”
几个壮年汉子立刻应声,推着装满玉米穗的独轮车往村里跑,车轮碾过田埂上的泥土,溅起一串泥点,脚步匆匆却稳当,生怕车上的玉米穗掉下来。王氏带着小虎提着凉茶水赶到地里,看到这情形,也顾不上递水,赶紧帮着把散落的玉米穗往筐里装:“这雨来得也太快了,咱们得抓紧,不然这一车车的玉米要是被雨淋了,可就白忙活了!我已经让家里人把晒场的石板扫干净了,运回去直接倒在上面,通风快!”
李云谦抹了把额头的汗,汗水混着脸上的尘土,划出几道痕迹,他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乌云,咬了咬牙:“婶子,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这里有我们就行!一定要把晒场的防雨布准备好,多找几块石头压边角,万一雨下起来,运回去的玉米也得盖好!实在不行,先往祠堂里运一些,那里地势高,不容易积水!”
“好!我这就去!”王氏不敢耽搁,拉着小虎的手,招呼着其他几个孩子,快步往村里走去。孩子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地里忙碌的大人,小脸上满是焦急,却也知道不能添乱,只能加快脚步。
地里的村民们都红了眼,卯足了劲抢收,镰刀挥舞得更快,胳膊酸了就甩一甩,手心磨出了红印也不在意。独轮车来回穿梭,尘土飞扬中夹杂着越来越浓的湿气,闷雷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突然,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砸在玉米叶上、泥土里,发出“噼啪”的声响,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大。
“不好!雨下来了!”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李云谦抬头看了看,雨势越来越大,已经成了瓢泼之势,视线都被雨幕模糊了。他果断喊道:“先别割了!把剩下的玉米穗尽量往车上装,能运多少运多少!实在装不下的,先堆在高处,用玉米杆盖一下,再压上几块石头,别让雨水冲跑了!”
村民们立刻响应,纷纷放下镰刀,手忙脚乱地往车上装玉米穗。雨水很快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头发贴在额头上,脸上混着汗水和雨水,冷意顺着领口往身体里钻,但没有人停下动作,只想着多抢运一些玉米,多挽回一点收成。有人的草帽被风吹跑了,也顾不上捡,只顾着往车上塞玉米穗;有人不小心踩进泥坑,摔了一跤,爬起来抹了把脸,继续干活,身上的泥污早已不在意。
一辆辆装满玉米穗的独轮车在雨幕中匆匆往村里赶,车轮碾过泥泞的田埂,留下深深的车辙,车辙很快又被雨水填满。李云谦走在最后,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玉米地,心里既着急又庆幸,幸好提前动手了,不然损失只会更大。他顺手捡起旁边掉落的几个玉米穗,塞进怀里,这才推着一辆半满的独轮车,顶着大雨往村里走去。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狂风裹挟着雨点,打在身上生疼。远处的村庄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晒场里已经有人开始用防雨布覆盖运回来的玉米,几个人合力拉着布的边角,另一个人赶紧用石头压住,生怕被风吹走。祠堂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正忙着把玉米穗往里面搬,祠堂的门槛被垫高了,门口铺着木板,防止雨水倒灌。一场与大雨的抢收战,才刚刚进入关键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非要把这场雨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