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玉简放进灵泉池时,指尖那道红痕还在渗血。血珠刚碰到水面,泉水就泛起一层灰雾,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盯着水面看了两秒,没说话,只是把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仙府中央的裂缝像一张张开的嘴,吞掉了大半的灵气。他盘腿坐下,试着催动时间加速——这是他最熟悉的手段,百倍流速下,一炷香能当一天用。可刚运转灵力,胸口就猛地一沉,仿佛有人从里面用铁锤砸了两下。
三息之后,加速中断。
他喘了口气,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这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外面重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有搬石头的闷响,也有族人低声交谈的嘈杂。他闭上眼,想静一静,可脑子里全是那块玉简上的血纹。那不是普通的标记,是活的,会动,还会反噬神识。刚才那一震,差点让他当场倒下。
不能再硬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玉简在池中浮沉。灵泉能压制阴气,但要破译?他不懂血影门的密语体系。苏家或许有办法,可到现在连苏婉儿都没回消息。他不能干等着。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不是脚步声,是衣角蹭过石门的声音。
他抬眼,看见柳如烟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个青瓷杯,热气袅袅上升。她没进来,也没说话,就站在那儿,等他发现。
林小满看了她一眼:“有事?”
“送杯茶。”她走进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把杯子放在石案上,动作稳,但指尖有些发白。
他没动,也没接话。
她也没走,目光扫过玉简,又落在他袖口。那抹暗红已经晕开一点,染在布料上,像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这玉简……有问题?”她问。
“嗯。”他点头,“带阴毒,碰一下神识就被刺。我试了两次,一次比一次狠。”
她直视着他:“我知道你觉得这事危险,不想我掺和。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仙府出问题我也受影响,我的魂体和这里连着,你出事,我也撑不了多久。”
林小满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层关系。可知道归知道,他还是不想让人靠近这种危险。尤其是她——柳如烟不是战斗型修士,擅长的是听风、织网、藏形,不是硬拼。
“你有办法?”他问。
“不一定能破译。”她说,“但我能查来源。血影门的密信不是死物,他们用活魂炼纹,每被探查一次,就会记住探查者的神识频率。第三次之后,反噬会直接锁魂,轻则失忆,重则魂飞魄散。”
林小满冷笑:“还挺讲究。”
“我不是吓你。”她抬头,“我以前截过他们三块玉简,前两块没事,第三块炸了,当场一个情报员疯了,另一个……七天后跳了崖。”
林小满盯着她,没说话。
她没避开视线。
“你知道这层关系。”她声音低了些,“血影门的密语分七级,每级对应不同层级的行动。这块玉简的纹路走向,像是‘断魂级’,只有高层行动才会用。能拿到这种东西的人,要么是核心成员,要么……是叛逃者。”
林小满眼神一动。
“你是说,这玉简不该出现在传令兵身上?”
“对。”她点头,“传令兵最多带‘影级’密令。这种级别的东西,应该由舵主亲信携带。它出现在尸堆里,要么是故意留下的,要么是……有人想让我们看见。”
林小满盯着玉简,手指在石案上敲了两下。
如果是陷阱,对方就赌他会查。可如果是线索,那就说明血影门内部出了问题。
他抬头:“你打算怎么查?”
“先看纹路。”她走近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绢布,“这是我用魂丝织的‘影识网’,能捕捉残留的神识波动。如果这玉简被人用过,上面会留下痕迹。”
林小满没阻止。
她把绢布轻轻盖在玉简上,手指微颤,像是在感应什么。三息后,绢布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紫光。
她眼神一凝。
“有人用过它。”她低声说,“不止一次。最后一次使用,是在四个时辰前。”
林小满皱眉:“四个时辰?我们刚打完仗,敌人都退了,谁还在用这东西?”
“不是敌人。”她摇头,“神识残留的频率很弱,但干净。不像血影门的人,倒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林小满眼神一冷——葬风谷?赵坤的尸体在下游被发现,那上游不就是天剑门后山?
他没说话,但手指已经捏紧了茶杯。
柳如烟看他这样,忽然说:“你别一个人去。”
“我没说要去。”
“你眼神说了。”她声音轻了点,“你每次打定主意拼命,都是这个表情。像头被逼到崖边的狼,谁劝都没用。”
林小满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绢布:“我知道你怕连累别人。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仙府,有林家,还有……我们。”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但没躲。
林小满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闷劲儿松了一点。
他没接话,只是抬手,把茶杯端了起来。
茶已经不烫了,但喝下去还是暖的。
“这茶……哪来的?”他问。
“灵植园新采的清心叶,加了点变异藤的汁。”她说,“能稳神识,压阴气。你刚才脸色太差,我怕你撑不住。”
林小满低头看着杯底,茶叶沉在下面,像几片小舟。
他忽然说:“下次别用自己的魂力去冒险。”
“我没试。”她摇头,“我有分寸。”
“骗人。”他抬眼,“你手在抖。”
她一怔,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
林小满放下茶杯,声音低了些:“我不想再看到谁因为我出事。林忠的事,已经够了。”
她没动,也没说话。
风从仙府门口吹进来,带起她一缕发丝,扫过石案。那杯茶的热气还在往上飘,淡淡的,不散。
她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下来吗?”
林小满看着她。
“不是符,不是药。”她轻声说,“是你把仙府的魂力灌进我身体里。那时候你还在筑基,差点把自己抽干。所有人都说我不可能醒,可你天天往我屋里跑,就为了确认我还在呼吸。”
林小满没说话。
“从那天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她抬头,看着他,“你救了我一次,现在轮到我帮你。这不是报恩,是……我愿意。”
林小满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吐出一句:“茶……有点苦。”
她愣了下,随即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客套笑,是真笑了。
“加多了藤汁。”她说,“下次少放点。”
林小满低头,看着杯底那片叶子,忽然觉得掌心那道血痕,好像没那么疼了。
他伸手,把玉简从池里捞出来。
“你刚才说,这玉简最后出现的位置在葬风谷上游。”他抬头,“我想去看看。”
“现在?”
“越快越好。”他说,“如果真有人在用它求救,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小符:“带上这个。是我用魂丝织的‘影踪符’,能遮住你的气息波动。你现在的状态,走夜路都可能被野兽盯上。”
林小满接过符,没推辞。
他站起身,把玉简收进袖子,左手刚抬起来,忽然一顿。
那道血痕裂开了,一滴血落下来,正好砸在柳如烟放下的绢布上。
紫光一闪。
布上的纹路忽然动了,像活了一样,顺着血迹爬了一寸,然后停下。
柳如烟眼神一紧。
林小满低头看着那滴血,没擦,也没动。
风穿过仙府,吹起那片染血的绢布。绢布上的紫光闪烁不定,仿佛在预示着葬风谷上游,正酝酿着更大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