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被开走以后,车库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冰冷的灯光,和两人之间凝滞到快要结冰的空气。
宋焰的目光落在许沁苍白的脸上,喉结滚动着,想问什么,却又迟迟没开口,可那份沉默里的质疑,早已压得许沁喘不过气。
“你也要看我笑话是不是?”许沁猛地推开宋焰环在她肩上的手,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透。
积压的委屈与难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孟家人不要我了,他们和我解除了收养关系。我的车、我的房子都被收回去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有多狼狈,连个研究生都能指着我的鼻子嘲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她后退两步,脊背绷得笔直,像是在对抗全世界的审视。
宋焰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脸上都是错愕,他没有想到许沁会这么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许沁带着哭腔的嘶吼打断:“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猜到我卡用不了是因为孟家停了我的钱,猜到我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是加班,是挤地铁挤得快要散架?
你为什么不问?你是不是也在等着看我笑话,看我离开孟家之后,根本活不下去?”
她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尖刺,用最锋利的话刺向宋焰,以此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慌与无助。
她怕宋焰失望,怕宋焰觉得她离不开孟家的扶持,更怕宋焰看清她如今一无所有的窘迫,会像孟家人一样抛弃她。
宋焰站在原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喉结滚动了许久,开口带着气泡音:“我没有看你笑话,也没有猜到这些。”
他慢慢朝许沁走过去,小心翼翼怕又触碰到许沁的敏感神经:“我只是觉得你心情不好,不想逼你说不想说的事。沁沁,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离不开孟家,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现在的样子。”
许沁却猛地别过脸,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你骗人!”
“我没骗你。”宋焰停下脚步,离她一步之遥,不敢再靠近,怕刺激到她,“房子和车子没了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挣。”
他说得好听,可许沁却听不进去,哭得更凶了:“一起挣?怎么挣?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够干什么?都不够我们生活吧?
以前在孟家,我从来不用想这些,从来不用挤地铁,从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现在呢?我连一辆自己的车都没有,连买件衣服都要算着钱,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越说越激动,情绪彻底失控,抬手抹了把眼泪,语气里满是绝望与不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宋焰听见许沁说的话有一瞬间的受伤,不过看着她崩溃的模样,上前一步紧紧抱住许沁,将她拥在怀里,力道很大,希望以此压下她激动的情绪,许沁一向吃这一套:“不会的,沁沁,我不会嫌弃你,更不会离开你。”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是我不好,没有让你足够有安全感。但我向你保证,就算日子苦一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
许沁靠在他的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嘴里哽咽着,却渐渐停止了嘶吼,显而易见,她真的相信了。
宋焰轻轻拍着她的背,她也渐渐平复了情绪,紧紧抓着宋焰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里的恐慌稍稍褪去了一些,可那份失去一切的茫然,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不知道宋焰说的未来会不会实现,也不知道这样苦巴巴的日子要过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但此刻,她身处绝境,好像也只能选择相信。
过了许久,许沁才渐渐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能靠自己过上好日子吗?”
“当然是真的。”宋焰抬手就把她的脸擦得通红,“相信我,到时候我们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许沁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忽视了被擦得生疼的脸,点了点头,重新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走出地下车库时,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许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是此时的宋焰在留意公交车到站的时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而且此刻的宋焰也不会知道,现实的残酷,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这份看似坚定的承诺,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与生活的压力面前,很快就会迎来新的考验。
而这份刚刚缓和的关系,能经受得住风雪的考验吗?谁知道呢?或许连风雪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