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熬到后半夜,天刚蒙蒙亮,便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爬起来洗漱。
镜子里的人眼底泛着青黑,眼眶依旧带着未散的红,可她盯着镜面看了几秒,还是抬手抹了层遮瑕,强行压下眼底的憔悴,抓起包就要往医院赶。
走出卫生间,视线撞见躺在客厅窄小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宋焰,许沁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明明知道他没做错什么,可那份积压的委屈与烦躁,还是忍不住要往他身上迁怒。
其实昨天晚上,宋焰不是没想过敲门去安慰一下许沁,只是他自己也连着值了夜班又忙了一个上午,实在是耗光了所有的精力,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只能蜷缩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同时,他想着让许沁自己冷静会儿或许更好,却没料到这份沉默,反倒成了她心头一根不起眼的刺。
许沁轻手轻脚地绕开客厅,连舅妈特地准备的早餐都没吃。
她暂时没勇气直面任何人的目光,更不敢深究付闻樱电话里的字字句句。
舅妈听见动静,只来得及看到许沁离开的背影,伸了伸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叫住她。转头继续去收拾厨房里的活了,毕竟家里上班上学的都有,总不能叫他们也饿着肚子就去。
到了医院以后,一整天,许沁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接诊、问诊、处理伤口、跟进患者情况,连喝水的间隙都没有。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了一次又一次,屏幕上跳动着“孟宴臣”的名字,她却只是指尖一颤,毫不犹豫地按了静音,任由手机暗下去。
她不想接,也不敢接,她怕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彻底斩断所有退路的冰冷通知。
孟家别墅的书房里,孟宴臣看着手机上一连串未接通的记录,指尖轻轻摩挲着机身边缘,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沉默半晌,他拿起座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去处理一下许沁名下的公寓、车辆,还有孟家赠予的财产,手续尽快办齐,交接清楚后把钥匙带回来。还有把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也一起带过去吧。”
“好的,孟总。”助理恭敬应下。
挂了电话,孟宴臣望向窗外,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意。
他清楚这样做近乎残忍,可既然许沁早已选了那条路,就该承担对应的后果。
或许只有彻底断了她的退路,她才能看清现实,看清自己执意奔赴的,究竟是安稳幸福,还是万丈深渊。
下午五点左右,许沁刚脱下手术服走出手术室,正要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就被一个身着西装的陌生男人拦住。
男人神色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许小姐,您好,我是孟总的助理,奉命来跟您交接一下公寓和车辆的一些相关事宜。”
许沁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煞白,指尖死死攥着病历本,指节泛白到几乎失去血色:“你说什么?交接什么?”
“您名下的公寓和车辆均为孟家出资购置,现在正式收回。”助理递过手中的一份文件和文件夹,“这是交接协议,麻烦您签字,另外请把公寓和车辆的钥匙交给我。”
“不可能!”许沁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这不是真的!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那是我名下的房子,我的车!你们凭什么收回?”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路过的医护人员纷纷侧目。许沁脸颊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难堪到极致的窘迫。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肯接文件,像是在扞卫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我不签!你们这是强盗行为!我要给孟宴臣打电话!”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却被助理轻轻拦住:“许小姐,孟总已交代,相关事宜我全权处理,您签字交接即可。另外孟总说,既然您要和孟家划清界限,就不该再占用孟家的资源。”
“划清界限?”许沁像是被刺痛了神经,突然失控地嘶吼,“是他们先不要我的!是他们逼我的!现在收回这些东西,是想逼死我吗?”
情绪彻底崩溃的瞬间,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密,好奇的、同情的、探究的,每一道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猛地从包里翻出钥匙,狠狠砸在助理面前的地上,清脆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像是在宣告她最后的倔强,又藏着掩不住的狼狈。
“钥匙给你!签就签!”许沁抓起笔,指尖颤抖着在协议上签下名字,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
“这里还有一份,是您和孟家正式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可能要麻烦您再签一下。”言语间,助理适时掏出一份文件,给了许沁又一个暴击。
此时的许沁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一把抓过文件,赌气一般地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完全没有想过,签了这份文件之后她可能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签完字,把文件狠狠甩在助理身上,她不敢看周围的目光,抓起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医院。
助理被文件甩到脸上,懵了一下,但是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也只能安慰自己人家确实可怜,就当是同情人家了,不要和人家计较。
最后心理疗法战胜一切,助理也只能摸摸自己的脸,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让自己不要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让自己只是一个命苦的打工人呢?
处理好情绪,弯腰捡起钥匙收好文件,拨通孟宴臣的电话:“孟总,交接完毕,许小姐已经签好字了,钥匙也拿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孟宴臣低沉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知道了。”
话音落下,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助理愣了愣,随即了然收起手机——看来,孟总对这位养妹,是真的彻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