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陈老太太的生日宴。
黄美玉一早便起身,一头扎进了厨房。秀莲走进来,鼻尖萦绕着诱人的香气:“好香啊,弟妹,你在做什么?”
“我问了奶奶,她说近日想吃些重口的,我便给她准备了沙爹牛肉。”黄美玉一边娴熟地颠着勺,一边应道。
“弟妹的厨艺真是没话说,不像我,学了这么久还是半桶水。”秀莲看着锅中色泽诱人的菜肴,又看了看黄美玉行云流水的动作,由衷地赞叹。
“大嫂你读过很多书,还是洋书,见识广博。我呢,从小便被关在屋子里学学做菜、学学刺绣,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好,那真是一无是处了。”黄美玉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脑海中闪过一些不美好的记忆。
秀莲正要开口反驳黄美玉的话,屋外传来了下人的声音。玲姐抱着东西走进来,恭敬地喊道:“头家娘。”
“玲姐,有事吗?”秀莲转过身问。
“回头家娘,老太太说她想喝豆腐汤。”玲姐放下东西,说道。
“豆腐汤?”秀莲有些惊讶,这道菜可不一般,光是将豆腐切得如发丝般细,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玲姐继续说道:“老太太说,先前在黄家吃长桌宴时,有一位海南来的大厨,特地为她煮了一碗豆腐鸡汤。
汤倒罢了,那豆腐切得细如发丝,入口滑嫩,老太太说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呢。”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黄美玉。
秀莲看向玲姐,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她们几个里面,你的厨艺最好,你能把豆腐切得像头发丝一样细吗?”
玲姐连忙摆手,面露难色:“我这笨手笨脚的,哪里行啊?”
“那看来,我们只能去请一位海南大厨了。”秀莲也无可奈何,她自己的厨艺实在不济。
“老太太说了,不是海南大厨切的,是黄家的一位小姐。”玲姐却不肯罢休,“老太太还说,那小姐年纪轻轻,厨艺却十分了得,完全得了她祖母的真传。”
她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难题:“老太太还提到,她最爱吃那位小姐的祖母做的一道叫‘香辣虾糯米卷’的甜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惊为天人,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黄美玉心中了然,这分明是老太太在试探她。她微微一笑,适时开口:“大嫂,让我试试吧。”
“那太好了,弟妹!真是辛苦你了。”听见黄美玉接下这个难事,秀莲如蒙大赦,毕竟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能做出这些菜的大厨。
黄美玉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开始盘算起来。
晚宴时分,一家人齐聚餐桌。大哥大嫂搀扶着陈老太太入座。
“奶奶,这是美玉做的”大嫂秀莲指着桌子上的那盘沙爹牛肉给老太太介绍。
“奶奶,我听您说想吃重口些的,便做了这个。但考虑到您的身体,我特地少放了些椰汁,口味淡了些,您将就着尝尝。”黄美玉也站了起来,接过话茬。
陈老太太眼神柔和地看着黄美玉:“你有心了,好孩子。老太婆就是任性,身子刚好些,就想吃些解馋的。”
“奶奶,您好久没吃娘惹菜了,自然想念。”大哥陈功说着符合奶奶的贴心话。
陈盛也帮腔道,“今天您生日,您最大,就当开戒了。”
陈老太太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随即眼前一亮,赞不绝口:“嗯!做得好地道啊,美玉!味道真是绝了!”她的动作都带着一丝急切,显然是被这美味惊艳到了。
“奶奶那是你想喝的流口水的豆腐鸡汤。”秀莲又指着那碗里像是开了玉兰花的豆腐汤示意。
“奶奶,我给您盛。”黄美玉说着,就给老太太盛了一碗汤。
“哦?还真做出来了?”陈老太太故作惊讶地看向黄美玉,“美玉,这是你做的?”
“奶奶,我做得不好,您将就着喝。”说完,恭敬地将汤递给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喝了一口,眼睛眯了起来,连连称赞:“好喝!太好喝了!这豆腐,真是细如发丝,入口即化!”
“奶奶,还有这个。”黄美玉又端上一盘甜点,“这是我特地为您做的香辣虾糯米卷,您尝尝,是不是您怀念的那个味道?”
不等黄美玉动手,陈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好吃!好吃!”陈老太太发自内心地赞叹,“我好多年没有吃到过这么正宗的娘惹菜了!美玉,你这手艺真是太棒了!”
她转头对陈盛说:“盛儿,你也尝尝你媳妇做的菜,这香辣虾糯米卷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你小子以后可有福气了,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陈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黄美玉。
黄美玉在众人的注视下,夹了一块糯米卷放入陈盛碗中,轻声唤道:“盛哥,你尝尝。”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称呼他。
“嗯,好吃。”陈盛听美了,也吃美了,就差手舞足蹈了。
很快,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饭。
陈老太太放下碗筷,开始了说教:“厨艺刺绣,这些最讲究天分,强求不得。盛儿,你娶到美玉这样难得的好媳妇,真是好福气。
她无论哪方面都拿得出手,整个新加坡也找不出第二个,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听说你这几天都睡在客房,今晚就给我搬回去!”
陈盛偷偷瞟了一眼黄美玉,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嬉皮笑脸地对陈老太太说:“奶奶,我一定好好珍惜美玉。我今晚就搬回去!”
“还不快去准备!”陈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将他打发走了。
大哥陈功吃完饭也早就出去忙事情了,此时,客厅里只剩下黄美玉和大嫂秀莲。
陈老太太看着黄美玉,满意地点点头:“美玉啊,你可比你大嫂能干多了。”
秀莲故作委屈地扭了扭身子:“奶奶,您还真不给我面子呀。”
“我把你当亲孙女,才实话实说。”陈老太太笑道,“你吃什么醋?这个家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不然,再好的饭菜我也是吃不下的。”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认真地对黄美玉说:“美玉啊,你大嫂这个娘惹,厨艺刺绣虽不算顶尖,但我当初之所以选她做陈家的媳妇,就是看中了她的大气。
男人要大气,女人也应如此。但女人天生容易小气,她们被关在宅院里,只知道争斗。你大嫂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证明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
“我知道盛儿脾气不好,之前委屈你了。但他现在知道错了,以后你就和他好好相处,给他一个机会,好吗?”不等黄美玉回答,她又接着说,“明天起,让盛儿带着你去熟悉熟悉陈家的生意吧。我已经和你大哥大嫂说好了,他们都会好好带你。”
这一番话,既有敲打,也有安抚,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黄美玉心中明了,恭敬地应道:“我知道了,奶奶,您放心。”
疲惫地听完陈老太太的训话,黄美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盛已经躺在了床的一侧,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黄美玉面无表情地洗漱完毕,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熄灯后,陈盛不甘心就这么冷淡下去,悄悄挪了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了黄美玉。
黄美玉身体一僵,轻轻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作,她要好好思索两人之后该如何相处了。
陈盛心中一喜,像得到了莫大的恩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没有再进一步,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