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室的门被拐杖敲得咚咚响时,林砚正在整理亚历克斯寄来的海外医学期刊。
豪斯的脸出现在门口,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见面时重了许多,语气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刻薄:“你的‘太极诊法’要是真管用,就别在这儿对着外文期刊发呆——wilson快把自己折腾死了。”
林砚手里的钢笔“啪”地落在桌上,任务节点开始了。
她离开医院三个月,跟着亚历克斯在欧洲考察中西医结合实验室,最后一次通话时,wilson还笑着说要参加她的订婚宴。“什么意思?”她抓起白大褂就往外走,指尖冰凉。
病房里,wilson靠在床头,原本温和的面容瘦得脱了形,化疗留下的光头泛着青茬。
看到林砚,他勉强扯出个笑:“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你……晚期肺癌,转移到胸膜了,医生说还有五个月。”
豪斯在一旁烦躁地踱步,拐杖把地板戳得作响:“他拒绝继续化疗,说要‘有尊严地走’,”他猛地转向林砚,“你告诉这个笨蛋,尊严是活出来的,不是等死等出来的!”
林砚俯身握住wilson的手,脉搏细弱而促,掌心却带着莫名的灼热。“除了乏力、胸痛,有没有觉得口干、盗汗?”她轻声问。
wilson点头:“夜里总出汗,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中医说这是‘气阴两虚,痰瘀互结’。”林砚的声音很稳,“癌症是‘邪实’,但化疗伤了正气,现在你的身体已经扛不住强攻了——不是不能治,是得换种方式。”
豪斯突然扔过来一叠病历:“我查了所有靶向药,都有耐药风险;免疫治疗他试过,过敏反应差点没命。”
他的声音难得放低,“你的‘带瘤生存’,能不能让他多活几天?”
林砚翻开病历,看到豪斯在空白处写满了批注,甚至画了简易的病灶位置图,旁边标着“中药调理靶点”。
她忽然想起从前,这个嘴硬的男人总在她处方旁画太极图,嘴上嘲讽却从没阻止过她的尝试。
治疗方案在沉默中敲定。
西医停用强效化疗药,改用温和的靶向药控制病灶扩散,配合止痛和营养支持;林砚开出益气养阴的处方,用黄芪、西洋参补肺气,麦冬、玉竹滋肺阴,再加浙贝母、白花蛇舌草软坚散结——这是她在欧洲实验室验证过的“扶正祛邪”配方,既能增强免疫,又能抑制肿瘤进展。
三天后,wilson的盗汗减轻了,能喝下小半碗银耳羹。
但豪斯却在诊断室发了火:“他偷偷停了靶向药,说不想再吃药了!”林砚赶到病房时,wilson正望着窗外发呆,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像蒙了层薄霜。
“我不是怕死,是怕最后连和你们说话的力气都没有。”wilson的声音带着哽咽,“豪斯总逼我治疗,可他不知道,看着你们为我着急,比癌症还疼。”
林砚坐在床边,把熬好的中药递给他:“这药不苦,加了蜜枣。”
她拿出手机,翻出老周的视频——那个肺癌晚期的老人现在能侍弄花草了。
“你自己就帮助救治了很多癌症病人,怎么到自己身上反而成了让医生最头疼的患者呢?治疗不是为了续命,是为了能和豪斯吵吵架,能参加我的订婚宴啊。”
豪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药瓶,是他平时吃的止痛药。“这个给你,比医院的吗啡副作用小,”他别过脸,“我查过了,和你的中药不冲突。”
wilson接过药瓶,突然笑了。林砚看着这两个别扭的男人,忽然明白:有些陪伴从不需要说出口。
豪斯的暴躁是焦虑,wilson的拒绝是逞强,而她的中药,不过是给这份生死羁绊搭了座桥。
一周后,wilson的胸痛缓解了,甚至能和豪斯一起在花园散步。
林砚收拾东西准备回欧洲,豪斯突然叫住她:“亚历克斯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让他多给你放几天假。”他递来个信封,里面是张机票,“下周三复诊,别迟到——wilson还等着喝你熬的药。”
林砚看着机票,背面是豪斯潦草的字迹:“别担心,我会盯着他吃药。”旁边画着三个小人,一个拄着拐杖,一个躺着,一个拿着药碗,头顶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正好。
林砚拿出手机给亚历克斯发消息,屏幕上跳出wilson的短信:“谢谢你回来。其实豪斯上周就给你打了电话,说他需要你。”
她忽然笑了。
离别从不是终点,那些藏在刻薄背后的牵挂,那些跨越边界的信任,终将在生死的缝隙里,开出最温暖的花。
而这场关于爱与医学的旅程,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