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的右腿恢复得比预期快,周三早上已经能不用拐杖,正常走进诊断室——只是坐下时,仍会下意识调整右腿的位置。
他把一份皱巴巴的病历扔在桌上,语气带着惯有的挑剔:“60岁女性,反复头痛伴视力模糊,神经内科查了三次,没发现任何问题。卡迪说你擅长找‘藏起来的病因’,这次别让我失望。”
病历上的患者名叫艾琳,退休前是中学教师,头痛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每次发作时眼前会出现光斑,半小时后才缓解。
“神经内科做了头颅mRI和血管造影,排除了脑瘤和偏头痛,”卡梅隆补充道,“甚至查了眼压,也不是青光眼。”
林砚翻到生活习惯记录页,目光停在“每日饮用三杯浓茶”和“睡前阅读两小时”上——字迹是患者女儿代填的,旁边还画了个问号,标注“不确定是否准确”。“我想去病房看看她。”
病房里,艾琳正靠在床头织毛衣,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毛线间。看见林砚进来,她放下毛线团,笑着说:“又来检查啊?其实我没什么大病,就是老了,记性差,头痛也正常。”
林砚注意到她织毛衣时,左手无名指总是微微弯曲,而且每次抬头看窗外,都会下意识眯起眼睛。“您的老花镜是什么时候配的?”她突然问。
“去年春天吧,”艾琳愣了一下,“后来不小心摔碎了,就一直没来得及重新配——反正在家织毛衣、看书,凑近些也能看清。”
林砚立刻让护士拿来视力表,测试结果显示艾琳的双眼老花度数已经从去年的150度涨到了300度,而且有轻度散光。
“您的头痛不是因为脑子有问题,是眼睛的‘疲劳信号’,”林砚解释,“长期看东西时眼睛过度调节,会引发眼肌紧张,进而牵扯头部神经,导致头痛和视物模糊——这在中医里叫‘肝血不足,目失所养’,放在现代医学里,就是视疲劳引发的牵涉痛。”
“可神经内科为什么没查出来?”艾琳的女儿疑惑地问。
“因为没人问您老花镜的事,”林砚笑着说,“就像豪斯医生总说‘细节藏在谎言里’,有时候,病因也藏在被忽略的习惯里。”
当林砚把结论告诉团队时,费曼皱眉:“视疲劳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头痛?这太牵强了。”
“我已经联系了眼科,给患者配了合适的老花镜,”林砚调出眼肌电图报告,“报告显示她的睫状肌张力比常人高20%,符合长期过度调节的表现。如果配镜后头痛缓解,就能证明我的判断。”
豪斯没反驳,却在病例本上画了个眼镜的符号,旁边写着:“别总盯着复杂的病,有时候答案就在眼前。”
两天后,艾琳的女儿特意来医院道谢,说母亲戴上新眼镜后,头痛再也没发作过,甚至能重新长时间织毛衣了。
林砚把这个消息告诉豪斯时,他正靠在办公室的窗边,手里拿着一本旧眼科教材。
“算你又赢了一次,”他头也不回地说,“不过下次,别指望用‘肝血不足’这种词蒙混过关——至少得翻译成‘睫状肌功能异常’。”
林砚走到他身边,看见教材的扉页上,用红笔标注着一行小字:“视疲劳的牵涉痛机制——与中医‘目系连脑’理论的关联”。
她忽然明白,这个看似刻薄的医生,其实早就悄悄在两种医学体系之间,搭建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桥梁。
夕阳透过窗户,在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砚想起她的师傅曾经对她说过“医道不分门派,只分对错”。
如今在这个世界,她终于找到了这句话的另一种答案——所谓医道,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两者都是对“生命真相”永不停歇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