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由于受到沈清栀灵魂的影响,乔莲房相较于原来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
乔莲房十六岁这年,京中第一场雪落时,传来了罗元娘缠绵病榻的消息。
彼时她正坐在书院的暖阁里,手把手教女学生们写春联。
侍女画春捧着暖炉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侯府来消息,说侯夫人病情加重,侯府的老夫人想请夫人过去瞧瞧。”
乔莲房握着毛笔的手未停,朱砂在红纸上晕开工整的“福”字,她淡淡应道:“知道了,让母亲安心去便是,回头我备些滋补的汤药,让管家送去侯府。”
画春应了声,却没立刻退下,犹豫着补充:“听说……侯夫人病中总念叨您,还特意让人打听您近日的行踪,像是……有些防备。”
乔莲房笔尖一顿,抬眼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眼底没有波澜。
她怎会不知罗元娘的心思?罗元娘出身世家,向来心思缜密,如今缠绵病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侯府主母之位,以及年幼的儿子。
而她乔莲房,既是英国公府嫡女,又曾与徐令宜有过表兄妹间的亲近,自然成了罗元娘眼中最需防备的人——怕她趁虚而入,夺走本属于罗家的一切。
“无妨。”乔莲房收回目光,重新落下笔,“她防备她的,我守我的本分便是。”
自那以后,侯府的消息便时常传到乔莲房耳中。
有时是罗元娘拒绝英国公夫人送去的补品,说“怕药性相冲”;有时是侯府下人无意间透露,罗元娘让贴身嬷嬷盯着府门,不许乔莲房踏进一步;甚至有一次,京中传出乔莲房“有意侯府”的流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导。
画春气得跺脚:“小姐,这分明是罗表嫂故意的!她怕您抢了她的位置,竟这般诋毁您的名声!”
乔莲房却只是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温热的雪顶含翠,笑道:“名声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说坏就能坏的。她既怕,我便离侯府远些,省得她病中不安。”
那日之后,乔莲房不仅不再让管家送东西去侯府,连英国公夫人从侯府回来,她也只听母亲说些家常,绝口不问徐令宜与罗元娘的情况。
她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女子书院中,还说服父亲,从家中库房拨出银两,为书院添置了笔墨纸砚,甚至请了懂医术的女先生,教学生们辨识草药、学习养生之道。
京中贵女们渐渐发现,英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不仅才貌双全,更有一颗慈悲心。
先前的流言蜚语,在乔莲房的淡然与作为下,渐渐不攻自破,反倒有人称赞她“不恋权贵,心怀天下”。
开春时,罗元娘的病情稍有好转,竟主动派人送来帖子,请英国公夫人携乔莲房过府赴宴。
英国公夫人看着帖子,有些为难:“元娘这时候请我们过去,怕是……”
“娘,我们该去。”乔莲房接过帖子,指尖拂过上面娟秀的字迹,“她既主动示好,我们若推辞,反倒落了话柄。再说,我行得正做得直,怕她什么?”
赴宴那日,乔莲房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头上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
侯府正厅里,罗元娘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见她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强撑着露出笑容:“莲房来了,快坐。”
乔莲房依言坐下,目光只在罗元娘脸上停留片刻,便转向一旁玩耍的徐嗣谆,笑着道:“嗣谆世子又长高了,瞧这模样,越发像表哥了。”
她绝口不提徐令宜,也不谈及侯府内务,只与罗元娘聊些书院的趣事,说女学生们如何聪慧,如何用心学习。
罗元娘起初还带着几分警惕,听着听着,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甚至偶尔会插几句话,询问书院的情况。
宴席过半,徐令宜从外面回来,见乔莲房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上前见礼:“表妹也在。”
乔莲房起身回礼,语气平淡疏离:“表哥安好。听闻表哥近日忙于朝堂之事,辛苦表哥了。”
她的目光清澈,没有半分异样,仿佛眼前的徐令宜,只是普通的表亲,而非曾经让原主执念半生的人。
徐令宜看着她,心中那丝早已淡去的怅然再次浮现,却也明白,如今的乔莲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了。
宴席结束后,乔莲房随母亲起身告辞。罗元娘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对身旁的嬷嬷说:“看来,是我多虑了。”
回去的马车上,英国公夫人握住乔莲房的手,欣慰道:“莲房,你做得很好。”
乔莲房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要的从不是侯府的一席之地,而是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罗元娘的防备,于她而言,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段小插曲,既不会影响她的脚步,更不会动摇她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