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子的院子里,石榴树正结着满枝红灯笼似的果子。
送完关清沅,韩春明就急急忙忙和关老爷子打了一声招呼先走了。
她刚把行李箱放进西厢房,就被爷爷拉到堂屋的八仙桌旁,桌上早已摆好了刚沏的茉莉花茶,茶碗是爷爷珍藏的老瓷胎,透着股岁月的温润。
“沅沅,这些年在国外没少吃苦吧?”关老爷子摩挲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疼惜,“看你瘦的,以后爷爷天天让春明给你买胡同口张记的酱肘子,补补身子。”
关清沅笑着摇头:“爷爷,我在国外也能自己做饭,没瘦。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刚刚离开的韩春明拎着个布兜走进来,里面装着刚买的新鲜蔬菜和两条活鱼。
“师父,清沅妹妹,我买了条鲫鱼,给清沅妹妹熬汤喝,补补气血。”
韩春明把布兜往厨房门口一放,眼神不自觉地往沈清栀那边飘——她坐在八仙桌旁,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米白色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连握着茶碗的姿势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雅致,让他又忍不住愣了神。
“那你还不快去,让你清沅妹妹尝尝你的手艺。”关老爷子的声音唤醒了他。
“好嘞,我今儿个就给清沅妹妹露一手,这鱼可新鲜着呢保准能鲜掉您的下巴”韩春明说完大步向厨房走去。
搪瓷缸里的茉莉花茶飘着热气,刚聊完几句国外的见闻,老爷子的话头就不自觉往儿子身上拐。
“你爸妈在国外这几年,倒是把你教得越发懂事。”他摩挲着茶缸沿,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怅然。
“就是他们俩,还是老样子——当年非要跟风出国做买卖,说外面遍地是黄金,结果呢?后来闹出那些事,不能回来了,他们也不愿意回来,国外的屎对他们来说都是香的。
这些年连封像样的家书都没寄回来,就知道跟我要钱,要不是我老头子还有几分本事,老头子的命都不知道送了几回了。”
沈清栀握着老爷子粗糙的手,轻声安抚:“爸和妈……,等过段时间稳定了,肯定会惦记您的。再说还有我呢,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天天陪着您。”这对父母也是很让人无语了,不过沈清栀只能捡好的说。
这话让关老爷子脸上的愁云散了些,他拍了拍沈清栀的手背,刚要再说什么院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韩春明的发小涛子,手里拎着两串糖葫芦,笑着嚷嚷:“春明,你咋跑这么快?我买了糖葫芦,给关大爷和清沅妹妹尝尝!”
涛子性格爽朗,一进院就把糖葫芦递过来,眼睛却不住地打量沈清栀,小声跟韩春明嘀咕:“春明,你这清沅妹妹也太好看了,跟电视里的人似的!”
韩春明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帮着把糖葫芦分给关老爷子和沈清栀。
沈清栀咬了口糖葫芦,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忍不住弯了眼:“这糖葫芦真好吃,比国外的甜点还对胃口。”
就在这时,胡同里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停在关家院门口。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戴着手表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程建军。
他看到院里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关大爷,春明,我路过这儿,过来看看您。”
程建军的目光很快落在沈清栀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打量,他笑着问:“这位是?”
“这是我孙女关清沅,刚从国外回来,要去清华当老师,”关老爷子介绍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清沅,这是程建军,跟春明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清栀礼貌地点点头:“你好,程建军。”
程建军笑着应下,目光却在沈清栀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又看向韩春明,语气随意地说:“春明,你可真有福气,清沅妹妹这么优秀,以后你可得多跟人家学学。”
韩春明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没接话,只是拿起水壶给程建军倒了杯茶。
程建军坐了没一会儿,就借口还有事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看了沈清栀一眼,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等程建军走了,涛子才凑到韩春明身边,压低声音:“春明,你觉不觉得程建军看清沅妹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韩春明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看向沈清栀,见她正陪着关老爷子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他总觉得,程建军的出现,好像会给这平静的胡同生活,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沈清栀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春明哥,怎么了?”
韩春明连忙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一会儿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你刚回来,肯定还有不少东西要归置。”
“那就麻烦你了,”沈清栀笑着说,眼底的光像落在湖面的碎阳。
韩春明心里的紧张瞬间散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干劲——不管以后有什么事,他都想护着这个刚回来的清沅妹妹,护着关老爷子,护着这小院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