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苏佩芝便起了身。
她把提前写好的离婚申请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贴身的布兜里,又给两个孩子煮了锅稀粥,看着他们小口小口喝完,才牵着珊珊和小军的手,站在院门口等吴建国。
吴建国磨磨蹭蹭到快九点才出来,脸上还带着宿醉的疲惫,看到苏佩芝手里的申请单,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非要闹到这步?就不能给孩子留点体面?”
“体面不是靠忍出来的,是靠自己挣的。”苏佩芝声音平静,却没半分退让,“昨天说的话,我没忘——现在就去街道办,手续办利索了,大家都省心。”
吴建国没辙,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巷子里的邻居早就知道了动静,有人扒着门缝看,有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那些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身上,吴建国走得越发不自在,头埋得低低的,脚步却故意放慢。
到了街道办,工作人员接过离婚申请,看了眼两人,又扫过旁边攥着苏佩芝衣角的孩子,轻声问:“确定要离?财产和孩子抚养权都谈好了?”
“孩子归我。”苏佩芝抢先开口,“还有家里的房子,得留给我和孩子住——那房子的家具大多是我嫁过来时,我娘家陪送的木料打的,理应归我。”
这话一出,吴建国立刻炸了:“你胡说什么!那房子是厂里分给我的,那些家具都是我亲手打的,怎么就归你了?我不同意!”他心里打得算盘精——没了房子,他和张阿妹以后住哪?总不能一直挤在张阿妹那小破院里。
“呵呵?”苏佩芝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厂里分房那年,你工资每个月才三十七块五,全拿去跟你那帮朋友喝酒了,最后是我娘家人凑了三十块,又找亲戚借了木料,才把这房子收拾了个齐整。
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要是不认,咱们现在就回去问个清楚,看看他们怎么说。”
吴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死咬着不放:“不管怎么说,房子得有我一半!你带着孩子走,我给你点钱,够你租个小单间了。”
“租房子?”苏佩芝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吴建国,你忘了昨天在院里说的话了?‘等她病再重些,后事简单办,开春就办咱俩的事’——这话,孩子听见了,巷子里路过的王大爷也听见了。
你说,要是我把这话传到你厂里,传到你领导耳朵里,你这小班长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吴建国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最看重的就是厂里的工作,要是被人知道他在妻子病重时就勾搭别人,还算计妻子后事,不仅工作保不住,这辈子在厂里都抬不起头。
他看着苏佩芝眼里的决绝,知道她不是在吓唬自己——这个以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现在硬气得像块石头,根本不怕跟他撕破脸。
“你……你别胡来。”吴建国的声音开始发颤,眼神也躲躲闪闪,“不就是房子吗?我……我答应你还不行?”
“还有。”苏佩芝没打算就此罢休,“你每个月得给孩子五块钱抚养费,直到他们成年。”
吴建国咬着牙,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只能点头:“行,五块就五块。”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婚离了,离这个女人远远的,免得再节外生枝。
工作人员见两人达成一致,很快就办好了手续,红色的离婚证递到两人手里时,吴建国几乎是抢着接过来的,转身就想走。
“等等。”苏佩芝叫住他,把一张写好的字条递过去,“房子归我的证明,还有抚养费的约定,都写在这上面了,你签字按手印。”
吴建国没辙,只能接过笔,草草签了字,按上手印,然后像逃一样离开了街道办。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苏佩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低头摸了摸珊珊的头:“以后,咱们娘仨好好过日子。”
珊珊用力点头,眼眶却红了,伸手抱住苏佩芝的腰:“妈,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帮你干活。”
小军也跟着抱住苏佩芝的腿,小声说:“妈妈,我也听话。”
苏佩芝蹲下来,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阳光透过街道办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容易,但只要有这两个孩子在,有这遮风挡雨的房子在,再难的路,她也能走下去。
回去的路上,宋莹正好在巷口洗菜,看到苏佩芝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孩子,连忙放下菜盆走过来:“佩芝,没事吧?要是有啥难处,记得跟我说,邻里邻居的有什么事大家都能搭把手。”
苏佩芝心里一暖,笑着摇头:“没事,宋莹,谢谢你啊。以后要有什么事还得麻烦大家。”
“这话说的,邻里之间哪能不互相帮衬。”宋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中午别做饭了,来我家吃,我炖了土豆炖肉。”
“下次吧,下次一定。”现在每家每户的份额都是有定量的,人家是客气,但是你真要去别人家吃就不太好了,牵着两个孩子和宋莹打完招呼就往家走。
巷子里的阳光正好,梧桐树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铃叮铃”的,格外清亮。
她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湛蓝的,心里忽然觉得踏实——这场为了守护的战斗,她总算赢了第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