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尽时,魏颜的意识还在混沌中浮沉,耳边却先一步捕捉到声响——女子的笑声轻快如林间雀跃的溪流,裹着草木的清润;男子的应答低沉似浸了晨露的古木,温和又沉稳。
她被柔软的襁褓裹得严实,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灵力气息,混着母亲藏色散人身上独有的草药香。
藏色散人坐在小花驴上,指尖轻轻点过她的脸颊,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欢喜:“阿泽,你瞧她眉眼,鼻梁这里,多像你。”
“漂亮,更像你”魏长泽凑过来,掌心小心托住襁褓底部,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琉璃。
“那就叫她魏颜,字无忧吧。”藏色散人语气愈发温柔,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的额发,“唯愿我儿愚且鲁,无忧无羡到百年。往后咱们慢些走,定要让她安安稳稳的。”
他素来少言,只盯着婴孩安静的睡颜,低声应:“好,都听你的。”声音里是幸福满足。
风掠过树梢,将这句期许送向远方,可彼时谁也没料到,这份“无忧”,会在日后被命运反复磋磨。
魏颜对三岁前的记忆,始终是一片空白的浓雾。
她是在颠簸的马车里懵懂睁眼的,最先刻进心里的,是母亲仰头笑时飞扬的发梢,和父亲沉默跟在身后、却总会在她要摔倒时稳稳扶住她的手。
有了她之后,藏色散人与魏长泽当真减少了夜猎频率——从前是云游四方的侠侣,抱山散人之徒与江氏家仆的组合虽遭非议,却也自在(这里私设魏长泽的父亲是家仆,但是后来由于贡献突出,脱离奴籍,魏长泽天赋出众被江老家主看重,和江枫眠一起学习,算是江枫眠的师兄弟,后与藏色散人成婚脱离江家)她们都不是在意流言的人,而且这种事情一两句话扯不清楚,江家也不会特意澄清。
魏长泽的如今每到一处城镇,魏长泽总会先寻向阳小院,藏色散人则牵着她的手,买裹满糖霜的糖葫芦,或是蹲在河边捡鹅卵石,磨成小巧的兔子模样。
魏无羡出生那日,天降微雨,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
藏色散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儿子,看向床边踮脚戳弟弟小手的魏颜,眉眼弯成月牙:“无忧,以后你是姐姐啦,要好好护着弟弟哦。”
魏颜眨眨眼,似懂非懂点头,小手不自觉握住弟弟温热的掌心——那软乎乎的温度,让她莫名安心。
窗边的魏长泽望着妻儿,淡漠眼底泛起温柔涟漪:“等过些日子去江南定居,水土好,适合孩子们长大,说不定时不时的还能去云深不知处找蓝启仁那小古板玩玩呢。”藏色散人笑着点头,指尖蹭过他的手背,满是期待。
“你啊……”魏长泽满眼宠溺。
可他们没能走到江南。
途经青石村时,白发村长突然跪地,老泪纵横:“仙师救命!夜夜有怪物掳孩子,求您救救村子!”藏色散人扶起村长,眉宇刚毅:“老伯放心,除祟是分内事。”魏长泽默默握紧佩剑,眼底添了凝重。
夫妻俩将魏颜和襁褓中的魏无羡安置在村头破庙。
藏色散人蹲下身,摸她的头:“无忧乖,看好弟弟,爹娘去去就回,给你带新糖葫芦。”魏颜抱着兔子石点头:“娘,快点回来。”
庙门关上后,破庙里只剩她和弟弟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灵力爆响,像有什么东西碎在了空气里。
魏颜心头猛地一紧,抱着魏无羡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嗡鸣,无数破碎的画面与记忆涌了进来:星愿空间的光屏、委托者魏长泽夫妇苍白的脸、“任务者需成为他们的女儿,保护魏婴长乐无忧”的指令……
【系统提示:委托者灵魂消散,记忆封锁解除。】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响起,魏颜浑身一震,终于明白那三年空白的缘由——原来不是她天生健忘,是这对父母在得知自己前世葬身乱葬岗、灵魂已被怨气污染,无力重生,特意向星愿空间请求,让她在她们离世前不必记得任务、不必记得注定的死亡。
人生而有情,哪怕是历经千千万万个世界的任务者,他们怕她和他们有了感情后出手干预他们的生死给她带来负担,也怕她因提前知晓离别而难过,便用尽全力,想给了她一段只余温暖的“真正的童年”。
“爹娘……”魏颜的声音发颤,泪水突然砸在魏无羡的襁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