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描金拔步床上洒下细碎光斑。
沈清栀睁开眼时,指尖触到的是软滑的云锦被面,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刚落,属于乔莲房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此刻的她,正是七岁的英国公府嫡长女,尚未经历后来的痴缠与磋磨。
“小姐醒了?”贴身侍女画春端着铜盆进来,见她坐起身,连忙上前伺候,“夫人说今日天气好,让您醒了就去园子里练琴。”
沈清栀,不,现在该叫乔莲房了,她看着铜镜里那张略显稚气却已见精致的小脸,指尖轻轻抚过眉梢。
原主的执念太深,可这一世,她要的不再是徐令宜的喜欢,而是属于乔莲房自己的人生。
“小姐,夫人在正厅等着呢,说今日表少爷会来府里做客。”画春的声音轻柔响起,手中捧着一套藕荷色绣折枝莲的襦裙。
沈清栀,如今的乔莲房,指尖划过裙摆上细腻的针脚,脑海中关于“表少爷”徐令宜的记忆悄然浮现。
因着母亲与侯夫人是好姐妹,手帕交,她自记事起便常与这位年长五岁的表哥相处——他会在她跌跤时稳稳扶住,会把京郊猎来的小兔子送给她,会耐心听她念完半生不熟的诗文。
只是这份孩童间的亲昵,在原主心头渐渐长成了执念,最终酿成悲剧。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领,镜中女童眉眼精致,眼神却比同龄孩子多了几分澄澈与清醒。“知道了,这就去。”
刚走到正厅外,便听见徐令宜温和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少年身着月白长衫,身姿挺拔,正与母亲说着话。
见她进来,徐令宜眼中露出笑意,起身招手:“莲房来了,上次教你的那首《咏柳》,可背熟了?”
乔莲房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脆生生答道:“表哥,都背熟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徐令宜笑着点头,伸手想揉她的发顶,却似想起什么,动作微微一顿,最终只是温声道:“莲房越发聪慧了。”
乔莲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细微停顿,心中了然——这个年纪的徐令宜,已开始被家族寄予厚望,行事间多了几分考量,不再是全然随性的孩童。
往后几年,两人依旧时有往来,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乔莲房不再像原来那般,总追在徐令宜身后问东问西,而是将更多精力放在自身,陶冶情操。
英国公看着女儿的变化,欣慰不已,常对夫人感叹:“咱们莲房,眼界和气度,不输男儿。”
转折发生在乔莲房十二岁那年。那日她刚从书院回来,便见母亲坐在窗前垂泪,父亲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爹,娘,出什么事了?”她快步上前问道。
母亲拭去眼泪,拉过她的手,声音哽咽:“莲房,方才侯府派人来……说令宜要与罗家大小姐元娘定亲了。”
乔莲房心头微澜,却没有原主记忆中那般撕心裂肺的痛。
她清楚记得,这个时候,罗家在朝堂势力刚好可以与侯府互相助力,与侯府联姻,正是徐家巩固地位的关键一步。
而她,不过是个尚未长成、家族助力远不及罗家的,于徐令宜而言,从来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得让父母都有些意外。母亲担忧地看着她:“莲房,你别难过,娘……”
“娘,我不难过。”乔莲房打断母亲的话,眼底一片清明,“表哥与罗小姐联姻,是为侯府着想,也是为大局着想。我与表哥,从来都是表兄妹,往后也只会是表兄妹。”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通报,说徐令宜来了。乔莲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道:“我去见见表哥吧。”
正厅里,徐令宜站在那里,神色复杂。见乔莲房进来,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莲房,关于我定亲的事,你……”
“表哥,恭喜你。”乔莲房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罗小姐才貌双全,与表哥是天作之合。往后,我会唤她表嫂的。”
徐令宜愣住了,他原以为会看到她伤心落泪,甚至质问自己,却没想到她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看着眼前少女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痴缠,没有怨怼,只有纯粹的祝福与疏离。那一刻,他忽然松了口气,却又莫名生出几分失落,虽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说过,但是他知道乔莲房喜欢他。
“莲房,你能明白就好。”他低声说道,“往后,我依旧是你的表哥,若有需要,表哥定会帮你。”
“多谢表哥。”乔莲房微微欠身,礼数周全。
自那以后,乔莲房彻底放下了对徐令宜的执念,不再关注侯府动向,英国公府的大小姐成了京中贵女圈里的传奇。
放下执念以后,她不再像原来那般只知闷头学女红,而是跟着父亲看兵书、听朝堂事,跟着母亲打理府中庶务,连琴棋书画都练出了旁人难及的风骨——弹《广陵散》时带着几分英气,画山水时藏着几分开阔,连写簪花小楷都透着股利落劲儿。
十四岁那年,宫中宴饮,她以一曲《平沙落雁》惊艳四座,连皇上都笑着夸英国公:“你这女儿,倒比寻常世家子还多几分气度。”
那以后,乔莲房彻底放下了对徐令宜的执念。她不再关注侯府的动向,而是专心提升自己——十五岁时凭一篇《民生策》得到皇上赏识,十六岁时更因协助父亲处理边境粮草调度事宜,被皇上亲赐“慧敏”匾额。
再后来,有人问起她与徐令宜的过往,她总是淡淡一笑:“徐侯爷是我的表哥,罗表嫂待我很好,我们两家往来和睦,仅此而已。”
而远在侯府的徐令宜,偶尔想起那个曾经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想起她十二岁那年平静的眼神,心中总会掠过一丝怅然。
他知道,那个曾在他心头留下过一抹微光的少女,早已走出了他的世界,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无人能及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