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锦松那次关于扩大就业的深谈，像一颗种子，在杨术旺心中悄然生根。
他开始有意识地利用【工业加工作坊空间】那近乎无限的资料库，搜寻能够契合滦州县实际情况，尤其是能够大量吸纳劳动力的产业方向。
罗锦松提到的知青和毕业生就业压力，以及那个弃婴背后折射出的生存困境，让他无法再仅仅沉浸于技术本身的突破。
然而，当他将意念集中在“农业增产”、“高效农业”、“作物育种”等关键词上时，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工业加工作坊空间】那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检索关键词‘农业增产’……关联结果：锄头、镰刀、犁铧、小型手扶拖拉机、灌溉水泵……未检索到‘育种技术’、‘基因优化’、‘杂交技术’等相关信息。】
【提示：本空间专注于工业加工与技术衍生，农业生物科技范畴暂时不属于本空间数据库覆盖领域。】
杨术旺愣住了。
农业3.0不就是农业工业化、智能化吗？
怎么会没有育种和基因技术？
他反复尝试了“高产种子”、“抗病育种”、“化肥”等不同关键词，得到的结果要么是简单的农具制造图纸，要么就是一些基础的土壤改良剂配制方法，还需要更高要求的工业设备，关于最核心的种子革命技术，空间一片空白。
他有些不死心，甚至尝试搜索“袁隆平”、“杂交水稻”，结果更是直接显示“无匹配信息”。
这一刻，杨术旺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工业加工作坊空间】似乎有着明确的边界。
它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工业与加工宝库，能给予他超越时代的机械、电子、材料、能源技术，甚至包含了一些基础化学制品的制备方法，但是对于涉及生命科学、生物遗传等更底层、更基础的农业核心技术，它无能为力。
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如果他能够拿出高产的杂交水稻或者玉米种子，那将对这片土地产生何等巨大的影响？
那将从根本上解决粮食问题，解放大量农业劳动力，其意义可能比他弄出十个电机厂还要重大。
但是很快，他就释然了。金手指本就不是万能的，能有【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相助，已经是逆天的机缘，岂能奢求更多？
农业的问题，终究要靠这个时代的农学家们，像他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名字一样，踏踏实实、年复一年地在田间地头去摸索、去突破。
他，爱莫能助。
“看来，只能在工业化的道路上继续深挖了。”
杨术旺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罗锦松期待的就业问题上。既然农业增产的捷径走不通，那就着眼于更直接的工业化路径。
他的思维再次聚焦在滦州县的地图和资源上。
北部山区……
除了林业，还有什么？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无意识地划动，忽然，停留在标注着矿藏符号的区域。记忆中，滦州县及周边地区似乎有石灰石矿，而且，隔壁县就有一个不小的煤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水泥！
在这个百废待兴、基础设施极度落后的年代，水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国家建设需要它，修路、架桥、盖厂房、兴修水利……
哪里都离不开水泥。
国家一样缺水泥，而且是极度短缺！
如果能在滦州县建立一座水泥厂，不仅能够满足本地水电站建设、工厂扩建的需求，更能向外销售，成为县里的支柱产业和重要财源。
更重要的是，水泥厂从矿石开采、破碎、煅烧、研磨到包装运输，整个产业链能够吸纳大量的劳动力，而且对工人文化水平要求相对分散，正适合解决罗锦松头疼的就业问题。
至于污染？
杨术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二十一世纪那些被粉尘笼罩的水泥厂区。
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温饱尚且艰难、发展是硬道理的年代，谈论环保几乎是奢侈的。
先解决有无问题，再考虑好坏问题，是这个阶段无奈却现实的选择。
“这时候管不了了。”
杨术旺在心里对自己说，一种属于这个时代的、略带粗粝的决断感油然而生。
有了想法，他立刻与罗锦松进行了沟通。
当听到“水泥厂”三个字时，罗锦松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他太清楚水泥的紧俏程度和战略意义了！
“杨术旺同志！你这个想法太好了！”
罗锦松激动地差点拍碎桌子，道：“咱们县里有石灰石，隔壁有煤！原料不成问题！”
“销路更不成问题！”
“只要我们能造出来！”
“这绝对能解决大问题！”
兴奋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
罗锦松冷静下来，眉头微蹙，道：“不过，建水泥厂可不是小事。”
“关键设备，比如那个大窑，还有球磨机，特别是里面的核心部件——减速器，技术要求很高。”
“国家倒是能生产，但是计划指标紧得很，像我们这种县级单位，想排队拿到配给，难如登天。”
谈到设备，杨术旺成竹在胸，语气平静，笃定的道：“设备不是问题。”
“机械厂经过之前的改造，加工能力提升了不少。”
“只要有图纸，大部分非标件和结构件我们都可以自己尝试制造。最核心的技术和图纸，我来解决。”
他说的解决，自然是依靠【工业加工作坊空间】。
在提出这个想法后，他已经暗中让空间检索了全套的中小型水泥生产线技术，从立窑设计到球磨机参数，从生料配比到熟料煅烧工艺，一应俱全。
他甚至奢侈地花费了一笔不小的存款，购买了一套适合当前国内工业水平、又能保证一定效率和质量的简化版水泥厂全套技术图纸和工艺文件。
对他来说，这确实没有技术难度，无非是钱的问题。
罗锦松对杨术旺这种包揽核心技术问题的能力早已见怪不怪，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尽快落地。
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道：“杨术旺同志，为了更稳妥，你看要不要去隔壁省的水泥厂调研一下？”
“他们那边有个老厂，虽然设备旧，但是经验丰富，我们去学习学习，取取经，顺便看看能不能挖一两个老师傅过来？”
这是这个时代最常见也最稳妥的做法——技术引进加人才挖角。
然而，杨术旺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罗县长，没必要去。”
“嗯？”
罗锦松一愣，不解的道：“去看看总没坏处吧？他们的经验……”
杨术旺指了指自己的头，打断了他，语气笃定，道：“都在这里了！”
“他们的经验可能已经落后了，而且容易固化我们的思路。”
“我知道完整的水泥生产工艺，包括他们可能都没意识到的一些关键控制点和节能降耗的方法。”
“我们去看了，反而可能被他们现有的模式束缚住。我们直接按照最优化、最适合我们自身条件的方案来建，一步到位，更好。”
他没法解释他脑海里的技术来自未来，远比这个时代任何一家水泥厂都要先进和系统。
去调研纯属浪费时间，甚至可能因为看到落后的生产场景而影响他拿出更优方案的决心。
罗锦松看着杨术旺那自信甚至有些狂妄的神情，张了张嘴，最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电风扇、想起了水电机组、想起了那些精密的机床图纸……
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用事实证明了他的“没必要”是正确的。
“好吧，听你的！”
罗锦松下了决心，道：“那我们就自己干！”
“你牵头，需要什么支持，县里全力配合！”
“机械厂那边，我让马国福和王建生都配合你！尽快把方案和需要的设备清单拿出来！”
离开罗锦松的办公室，杨术旺深吸了一口带着煤灰和工业气息的空气。
水泥厂项目的启动，意味着他又要投入到一场新的更为宏大的会战中。
最大的困难或许不是技术，而是如何将图纸上的设备，在这个工业基础薄弱的县城里变为现实，尤其是那个罗锦松特意提到的、需要精密加工的减速器。
但是，这正是他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他抬头望向北方山区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未来将拔地而起的水泥厂，以及它所带来的滚滚财源和数以百计的就业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