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的黎明，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夜的凉意，东方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研究所地下基地的主通道入口处，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打破了往常清晨的宁静。
今天，是杨术旺和路瑶，以及随行的技术支援顾问组正式离开的日子。
临行前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吉普车和一辆负责护送及装载物资的卡车已经发动，低沉的马达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响。
杨术旺和路瑶穿着来时的那身便装，站在车旁，与前来送行的人们做着最后的道别。
然而，在登车之前，杨术旺从路瑶手中接过一个厚实的，用牛皮纸仔细封装好的文件袋。他转身，郑重地将其交到了研究所王所长的手中。
“王所长，各位领导。”
杨术旺的声音清晰而平稳，道：“这是我们离开前，整理出来的一些资料，算是我对这段时间工作的一个总结，也是留给研究所的一点心意。”
王所长神情一肃，双手接过文件袋，感觉入手沉甸甸的。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是一份装订整齐的技术方案，封面写着《“静默潜航”项目阶段性降噪优化方案（详细版）》。
杨术旺解释道：“这份方案是在之前原型测试成功的基础上，结合陈工他们后续的试验数据，进行细化后的完整版本。”
“里面包括了螺旋桨的最终设计参数、减震基座的材料配方与工艺流程详解、以及针对艇体内部主要振动噪声源的综合治理建议。”
“按照这个方案推进，虽然受限于材料和加工，可能无法立刻达到理论最优，但是实现大幅降噪，摆脱海上拖拉机的称号，应该问题不大。”
王所长的手微微颤抖，这份方案，堪称无价之宝！
是老陈团队梦寐以求的、能够直接指导工程实践的圣经！
他继续往下翻，下面是一叠手绘的草图，线条精准，标注清晰。
标题是《机载雷达信号处理与抗干扰模块改进思路示意图》。
“这是基于之前那几块电子对抗吊舱残骸，以及我们讨论的一些想法，画的雷达核心模块改进草图。”
杨术旺继续道：“重点在接收机的灵敏度和动态范围提升，以及数字式干扰样式生成的硬件实现路径。”
“虽然受限于芯片，很多功能暂时无法完全实现，但是指明了硬件架构升级的方向，可以作为你们后续研发的参考。”
最后，王所长抽出了一份最厚的文件，封面上是杨术旺亲笔书写的标题——《关于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初步思考与建议书》。
这份建议书内容极为详实，远远超出了单纯的技术范畴。
它系统地阐述了集成电路的战略地位，分析了从硅材料制备、设备研发、芯片设计、制造工艺到封装测试的全产业链关键环节，指出了每个环节的技术难点、可能的突破路径以及人才培养的迫切性。
它甚至前瞻性地提出了建立行业标准、保护知识产权、推动产学研结合等管理层面的建议。
“这份建议书。”
杨术旺看着王所长和周围几位听得入神的技术领导，语气凝重，道：“可能有些想法还不成熟，但是希望能为国家在规划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时，提供多一个视角。”
“芯片，是未来工业的粮食，更是国防现代化的神经中枢。
“这块短板，必须尽快补上。”
王所长捧着这摞沉甸甸的文件，感觉重若千钧。
这哪里是一点心意，这分明是杨术旺留给军区、留给国家的一份无比珍贵的战略财富！
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杨术旺同志……这……这让我们如何感谢你啊！”
王所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他紧紧握住杨术旺的手，用力摇晃着，道：“我代表研究所，代表军区，谢谢你！”
“你的这份贡献，国家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周围的安志春、老陈等人，也都神情激动，看向杨术旺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就在这时，基地的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旋律，是那首激昂的《歌唱祖国》。
随着音乐，更多的研究人员、技术人员，甚至是一些后勤保障人员，从各个通道口涌了出来，自发地聚集到主通道两侧。
他们没有人组织，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用充满敬意的目光，注视着即将离开的杨术旺一行人。
没有鲜花，没有条幅，但是这简朴而自发的场面，却比任何隆重的仪式都更能打动人心。
这是对这些默默奉献的科研工作者们，对杨术旺这位带来了知识与希望的年轻人，最崇高的致意。
杨术旺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一张张或许陌生却同样真挚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吸一口气，向着人群，郑重地敬了一个并不标准、却充满诚意的军礼。
路瑶站在他身边，眼眶微微湿润，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芒。
陈工走上前，老泪纵横，再次紧紧拥抱了杨术旺一下，道：“杨工，保重！常联系！”
赵树林等几位即将随行的顾问，也立正向王所长和基地领导敬礼，眼神坚定，仿佛在承诺一定不辱使命。
“出发吧。”杨术旺对司机点了点头。
安志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默默的走到了路瑶跟前，低着头，道：“妹——”
路瑶打断了他，严肃的道：“安志春同志，请称呼我路瑶同志。”
他明白了。
路瑶直接避开他走了。
路小曼走到儿子跟前，叹息道：“儿子，这事儿做的妈不赞成。”
“以后，路家不会再欢迎你了。”
安志春坦然笑道：“我不后悔。”
“回头我就把安志国弄过去。”
路小曼扶额。
吉普车和卡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基地入口。
杨术旺和路瑶从车窗探出身，向着身后那片逐渐远去的地下城垒，向着那些站在晨曦中不断挥手的身影，用力地挥动着手臂。
车辆驶上戈壁公路，加速，将那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土地甩在身后。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广袤的戈壁，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杨术旺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