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寒意尚未散去，杨金海揣着手，缩着脖子，又一次溜达到了杨术旺家。
不过这次，他脸上没了往常联系大活儿时的兴奋，反而带着几分愁容和无奈。
“大旺，自行车那活儿……怕是得停了。”杨金海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
杨术旺正被两个外甥缠得焦头烂额，闻言抬起头，道：“怎么了？没人要了？”
杨金海连忙摆手，否定道：“怎么可能！”
“想要自行车的人多了去了！”
“是……是没料了！”
他苦着脸解释道：“你是不知道，这大半年，咱们前前后后拼凑出去五十多辆自行车了！”
“好家伙，几乎把附近几个县城废品站里还能看得过眼的自行车零件都给扫荡空了！”
“现在再去，能找到的都是些锈得没法看，或者损坏严重的真破烂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杨术旺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他光顾着埋头组装，却没意识到滦州县附近就这么大，废旧自行车的存量是有限的。
这五十多辆自行车流入市场，虽然绝大部分都通过隐秘渠道流向了更需要代步工具的农村，并没有对县城的自行车销售造成直接冲击，但是源头确实被他们近乎榨干了。
“不过你也别急。”
杨金海话锋一转，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道：“自行车是没了，但是手表和收音机这活儿还能继续，而且需求不小！”
“那些戴腻了上海牌，想弄块洋气点手表的，或者家里收音机坏了修不好的，都愿意出钱！”
这算是个好消息，至少小金库还能有个细水长流的进项。
但是，比起组装自行车一次几十块的收入，修手表和收音机来钱还是太慢。
杨金海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道：“而且，术旺，有大鱼找上门了！”
“大鱼？”杨术旺不解的道。
杨金海兴奋地道：“那些人很厉害！”
“他们也知道自行车生意要完了。”
“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搞来了更硬核的玩意儿——偏三轮摩托车！”
“还有两轮的正规摩托车！”
“都是部队或者单位淘汰下来，缺胳膊少腿、发动机趴窝的真正的报废货！”
他伸出两根手指，用力晃了晃，道：“他们放话了，只要你能把它们修好，让它们重新跑起来。
“手工费……这个数！”
“一辆偏三轮，至少两百块！”
“两轮的，也有一百五！”
两百块！
杨术旺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
这几乎相当于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
在现在这个外快渠道萎缩、小金库见底的节骨眼上，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种货？而且这么舍得下本钱？”杨术旺强压下心动，谨慎地问了一句。
杨金海嘿嘿一笑：“路子野呗！”
“我估摸着，他们修这玩意儿，也不是自己骑，多半是转手送到更偏远，更需要机动运输力量的地方。”
“或者……有其他门路处理。”
“反正他们不差钱，只差能把这堆废铁变废为宝的手艺！”
“大旺，你的名声，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可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杨术旺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隐藏在计划经济下的，供需极度不平衡的灰色市场。
有渠道的人能搞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报废物资，而他们缺乏的，正是能将这些东西恢复功能的技术人才。
自己之前组装自行车展现出的能力，显然已经得到了这个圈子的认可。
钱，他急需。
技术，他有。
风险……似乎也在可控范围内。
毕竟修的是报废件。
“行，这活儿我接了。”
杨术旺不再犹豫，主要是选在靠山硬了。
“让他们先把东西拉到院子，我看看情况。”
“到时候先修一辆，试试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杨金海一拍大腿，喜滋滋地走了。
有了这笔潜在巨款的激励，杨术旺感觉自己修复大姐夫周建国那辆偏三轮摩托车的动力充足了！
大姐夫周建国那辆，正好可以作为练手和展示实力的样品。
他不再拖延，立刻行动起来。
将两个还在嚷嚷着坐摩托车的外甥交给母亲李秀兰安抚，他全身心投入到了那堆冰冷的零件中。
【探查】功能启动，微光扫过发动机、变速箱、车架……
所有故障点和缺失部件一目了然。
发动机缸体磨损、化油器堵塞、电路系统瘫痪、传动轴万向节损坏……
问题一大堆。
杨术旺丝毫不慌。
先利用手工工具进行基础的拆卸清理，对于核心的、精度要求高的部件，例如发动机内部的曲轴连杆、变速箱齿轮等，动用【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的【修复】功能，进行微观层面的校正修复，使其恢复应有的配合间隙和光洁度。
对于缺失的油封、垫片等小零件，他则利用能找到的替代材料手工制作。
经过【工业加工作坊空间】的磨砺，动作早就娴熟而精准了，加上烧钱的绘图和学习，对这辆摩托车的每一个部件都了如指掌了。
焊接、布线、调整、组装……
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
周建国这几天几乎是天天来报到，看着那堆破烂在杨术旺手中一点点焕发生机，激动得搓手跺脚。
路宇偶尔过来串门，看到杨术旺连摩托车都能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也动了弄一辆摩托车的想法。
他周建国是大姐夫，他还是大舅哥呢！
摩托车可以挂开在电机厂或者闹钟车间，照抄周建国的作业就行。
几天后，当杨术旺将修复一新的化油器安装到位，接好最后一根电路，再用【工业加工作坊空间】整体扫描优化一遍。
加入燃油后，他深吸一口气，用力踩下了启动杆！
“突突突……轰！”
一阵沉闷的响声过后，发动机猛地发出了有力而平稳的轰鸣！
排气管喷出一股淡淡的蓝烟！
“着了！着了！”周建国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杨术旺跨上车，拧动油门，摩托车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骑着这辆焕然一新的偏三轮，在家属区后面的空地上转了几圈，转向灵活，动力充沛！
“成了！真成了！”周建国围着摩托车，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爱不释手，脸上的笑容咧到了耳根子。
杨术旺熄了火，对闻讯赶来的杨金海和那几个一直关注此事的神秘人士派来的代表，平静地道：“这辆算是修好了。你们那几辆可以试试了。”
那代表仔细检查了周建国的摩托车，试骑了一圈，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神色，对杨金海点了点头。
实力，无需多言，已经得到了最直接的确认。
很快，另外几辆更加破旧，甚至有些残缺不全的偏三轮和两轮摩托车，被运到了那个废弃的小院。
看着这些新的金山，杨术旺仿佛听到了自己小金库重新充盈起来的悦耳声响。
他挽起袖子，再次投入到了紧张而充满钱途的修复工作中。
他动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