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初时冰凉,随着他指尖开始用力揉按,那力道对她来说不算轻,疼痛混合着奇异的触感让她闷哼出声,身体绷得紧紧的,脚趾再次蜷起,却不敢再挣扎。
赫连朔半垂着眼,手法算不上特别温柔,却异常精准有效,沿着筋络揉开淤血,促进药力吸收。
他能感受到掌下肌肤的细腻温热和她的颤抖。
帐内安静得过分,只有铜炉里炭火偶尔的哔剥声,和她极力压抑的抽泣声。
这声音又细又软,带着无尽的委屈,若是被不明就里的人听见,怕是要生出天大的误会。
“疼....好疼....不要了....求你了......”
小公主终于受不住了,带着哭腔哀求,试图把脚往回缩,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控诉和求饶。
偏偏赫连朔却是不依不饶,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的脚踝握得更稳了些。
他抬起眼,看了她泪痕狼藉的小脸一眼,那眼神深邃难辨,语气却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孩童,声音略微低沉,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意:
“莫要任性。这伤就是得用力揉开,淤血散了,才能好得快,忍着些。”
话语简洁,不容反驳,手上揉按的力道甚至未减分毫。
“呜....你、你欺负我!” 昭华被他这强硬的态度和持续的疼痛弄得又气又急又委屈,理智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她抽抽噎噎地控诉,声音又娇又软,因为哭泣而断断续续,配上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更像是无意识的撒娇抱怨。
赫连朔揉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再次看向她。
少女哭得鼻尖通红,眼圈更是红肿,长长的睫毛被泪水黏成一缕一缕,嘴微微噘着,满是委屈。
赫连朔常年征战、处理政务、与各色人等周旋,却不曾应对过这般娇滴滴的女子。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更深。
手上的力道,却在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意识到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放轻了些许。
“这就叫欺负了?” 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没那么冷了,夹杂了一丝极淡的无奈,
“那你们汉人大夫治伤,岂不是个个都在欺负人?”
他依旧没停下动作,但此刻的揉按,更像是一种缓慢的、带着药膏的抚触。
那红肿的脚踝在他掌心,显得愈发小巧可怜。
少女一双杏眸眸氤氲着水汽,听他这么辩解,止不住瞪他一眼。
她毕竟是公主,从小就是被人捧着手心长大的,哪里遇到过谁敢这么反驳她。
这一瞪,在赫连朔的眼里却好似在勾他一般。
他忽然觉得,这帐篷里,似乎有点太热了,只能加快了最后几下揉按。
然后取过之前放在一旁的干净布条,动作利落地为她将脚踝包扎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开手,站起身。
那只小巧玲珑、如今被包得像个小白粽子的脚,迅速被她缩回了裙摆之下。
赫连朔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榻上的小公主。
少女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一副可怜兮兮、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素色的棉帕,递到她面前。
“把眼泪擦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沉稳,却不再有最初的不耐,
“药每日早晚各敷一次,若还疼得厉害,让人来告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帐外。
直到帐帘落下,彻底隔绝了他的身影,昭华才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又看了看自己被包扎好的脚踝。
没想到这人看着凶,心思倒还挺细腻,竟还随身带了帕子。
她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眼泪,又摸了摸脚踝上的包扎。
心里对赫连朔的看法有了些转变。
帐外的云儿一直提心吊胆地守着,见赫连朔终于从帐内出来,面色沉静,大步离开,她赶忙掀帘进去。
一进帐,就见自家公主独自坐在榻上,眼眶红红肿肿,鼻尖也红红的,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可怜模样。
云儿的心顿时揪紧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殿下....您、您受苦了....”
云儿扑到榻边,声音哽咽。
她见公主这般情状,衣裙虽有些凌乱但尚且完整,可那哭红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那位凶悍的漠北单于,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在这白日里就强行与公主圆房了!
殿下那般娇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想到这里,云儿更是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替公主承受这一切苦楚。
可惜,这种事情,旁人如何替代得了。
她只能强忍悲痛,握住昭华微凉的手,低声劝慰,话语里满是心疼,
“殿下,奴婢知道您心里苦,身子也受不住......可、可如今到了这里,万事不由人。
您千万要保重自己,日后单于若再......您且顺着他的意些,莫要太过反抗激怒了他。
尽量……尽量让他能怜香惜玉些,您也好少受点罪....”
云儿说得隐晦,但意思昭华听得明白。
她是让昭华在夫妻之事上隐忍顺从,以求少些折磨。
昭华起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云儿后面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云儿是误会了,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比刚才哭的时候还要红。
“云儿!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急忙低声打断,羞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他只是....只是给我脚踝上了药!”
虽然过程同样令人羞耻难堪,但与云儿所想的那种欺负,性质截然不同。
“上....上药?” 云儿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有些呆滞。
她这才注意到公主的脚踝确实被重新包扎过,样式与之前不同。
再回想公主虽然哭得厉害,但衣衫确实齐整,并无其他痕迹。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云儿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样气势迫人的单于,会亲手给公主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