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的沈幼宜被裴靳臣转移到餐厅时,才清醒。
她咂了咂嘴,还给她刷了牙,草莓味的。
“我今天上午没课,可以多睡一会儿的。”后知后觉的起床气涌上来,她娇气地踢了踢裴靳臣的小腿。
裴靳臣垂眸,想起昨夜她小腿也是这样失力地在他身侧扑腾,低磁慵懒的嗓音里溢出笑意。
“有正事。我们要去医院探望你母亲。她给沈明城和沈嘉儿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气得不轻。”
“那是该去看看。”
毕竟她占着原主的身体活下来,人家母亲出了事,于情于理都该露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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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许念慈,或者说沈夫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嘴唇翕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明城站在床边,眼底掠过暗喜。
当年他刚升任许氏集团部门经理,便被许家千金许念慈一眼相中。
老许总明里暗里地警告他,如果不娶念慈,别说经理的位子,就算辞职去别的公司,也没人敢要他。
他只得辜负了青梅竹马的慕姿,娶了许念慈。
这些年来卧薪尝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给慕姿优渥的生活,他怎么能让许念慈毁掉这一切!
“泽瑞,嘉儿,你们先去忙吧。”
沈明城挤出两滴眼泪,扮演体贴的丈夫。
“我留下来照顾你们妈妈。就算是我……为我这些年的错误弥补她。念慈,我最喜欢的始终是你,我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病床上的许念慈嘴角歪了一下,说不出话,可眼里迸出的狠厉与恨意,做不得假。
沈泽瑞急了:“妈!你都这样了,还想折腾什么?慕阿姨都同意拿出一半的钱帮我们渡过难关,这说明她人根本不坏!你就别跟她对着干了!免得到头来,我们什么都捞不着。”
许念慈的嘴角剧烈抽搐起来。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素色长褂、背着药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沈明城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是蔺阳,一名中医,听闻沈夫人悲伤过度,身体不能动,嘴巴不能说话,我特意过来给她扎针。保证半个时辰内,她就能行动自如。”
沈明城:“你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蔺阳:“不是。”
“那就请你出去!”沈明城拔高声音,“我不能让来历不明的人给我妻子治病!万一你把她治得更严重,我找谁说理去?泽瑞,把他赶出去!”
没等沈泽瑞有所动作,又走进来两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像两座铁塔般立在蔺阳身后。
“蔺大夫是我们裴总的座上宾,谁敢动他?裴总的丈母娘生病了,裴总特意请蔺大夫来诊治。谁要是不让裴总尽这份孝心,那我们恐怕就要有一点作用了。”
沈明城的脸色青白交错,眼睁睁看着蔺阳走到病床边,取出银针。
蔺阳抬头瞥他一眼,语气平和:“这位先生,你眼神那么凶干什么?我说了能治好沈夫人,您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知道沈明城作何感想,病床上的许念慈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滴泪。
没想到……最后站在她这边的,竟是她一直忽视、甚至亏待的幼宜。
当裴靳臣和沈幼宜赶到病房时,蔺阳正扶着许念慈慢慢坐起。
“对,就这样,慢慢的……先别急着说话,活动一下舌头。慢慢来,不急不急。”
许念慈的嘴唇颤抖着,极慢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沈夫人不必客气。”
“我不是沈夫人,我是许、念、慈。”她说得认真坚定。
“好的许女士,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我说。”
“我很、很好。”
说完,她湿润的双眼望向门口。
沈幼宜静静地倚着裴靳臣,眼神明净淡然,丝毫没有扑过去跟她上演母女亲情的意思。
许念慈心中刺痛。
她亏欠女儿良多,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
沈明城:“念慈,既然你好了,那我们回家……”
啪——
许念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不仅沈泽瑞惊呆了,连沈幼宜的眼皮都跳了跳。
在她的记忆里,沈夫人爱沈明城如命,像个老妈子般事无巨细地照料他,以他为天。
沈泽瑞失声:“妈!你打爸干什么?你疯了吗?!”
啪啪——
许念慈反手又是两记耳光,结结实实甩在儿子脸上。
沈泽瑞捂着脸,难以置信:“妈!!!”
许念慈眼神冰冷:“我也应该跟你做亲子鉴定,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还是跟沈嘉儿这个野种一样,是慕姿那个贱人生的!”
沈嘉儿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妈!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们抱养的孤儿,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我怎么就是野种了?慕阿姨给我和哥哥买了那么多礼物,她不是贱人!你自己拢不住丈夫的心,怪不得别人!”
许念慈举起手臂,用尽全力将沈嘉儿扇倒在地。
这就是她捧在手心里疼了十九年的“女儿”。
即便不知道慕姿的真实身份,只因为对方给她花了钱,就这样维护那个贱人,反过来伤害呵护她多年的养母。
沈幼宜默默看着这一切,许女士好像觉醒了,不像原书里那样失智,跟着丈夫儿子一起虐死亲生女儿。
许念慈打累了,坐到病床上。
“你打我?你打我?!”沈嘉儿缓过神,冲上前就要找许念慈算账。
许念慈眉毛一挑,蓦地起身,又是狠狠一耳光将沈嘉儿扇倒在地。
“我从小养你到大,怎么,你要还手?”
这话,是说给沈泽瑞听的。
憋了一肚子火的沈泽瑞低下头。
是啊,这是疼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
他拉住还要发疯的沈嘉儿,“你刚才想干什么?还想跟妈动手?”
沈嘉儿咬着唇。
“果然养母不如亲妈!要是我亲妈,怎么舍得打我!”
许念慈冷冷扫她一眼,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沈明城,让慕姿把所有钱吐出来。听说她在加拿大还是个慈善家?你说,要是让所有人知道,她做慈善博名声的钱,全是当小三睡别人丈夫睡出来的,那些追捧她的信众和媒体,会不会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沈明城目眦欲裂:“你敢!”
许念慈梗着脖子,眼神决绝:“你瞒着我,让我给贱人养野种,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都敢做,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泽瑞总算听明白了,他猛地怒视沈幼宜:“当年我弟弟没活下来,怎么你就活下来了?果然,你根本不是我亲妹妹!”
许念慈捂着绞痛的心口,“蠢货!大蠢货!沈嘉儿才是那个野种!”
沈泽瑞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沈嘉儿,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念慈闭上眼。
她开餐厅的钱,他们都以为是变卖别墅所得,其实远远不够,她还动用了父亲去世前悄悄留给她的信托基金。
这个秘密她原本打算告诉儿子,现在看来……他不配!
这些,她都要留给幼宜。
许念慈望向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和女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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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初冬的寒风刺骨,她站在裴靳臣面前躲风。
卖烤红薯的小摊前,炭火正暖,香甜的味道飘很远。
裴靳臣付了钱,接过两块烤得焦香、流着蜜糖心的红薯,等不怎么烫了,喂她吃一口。
沈幼宜眉眼弯弯,甜到心坎里去了。
“许女士可恨又可怜,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到头来全是骗局。”
裴靳臣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声音平静:“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只能说命不好。”
沈幼宜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抬眼看他,“裴先生,你没有撒过这样的谎吧?”
“没有。”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