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师康复返校后,沈幼宜又开始风雨无阻地上课。
课间她给叶澜发消息,吐槽冯老师出院后眼神愈发犀利。
有同学摸了一下手机,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消息是上午发的,直到下午都没回信。
沈幼宜有点担心。
最后一节课结束,她顾不上吃晚饭,一遍遍拨打叶澜的电话。
“快接啊…”
再联系不上,她就只能求助裴先生了。
旁人忙起来可能不回消息,但叶澜是社交达人,除了上课睡觉,几乎机不离手。
第五通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声。
“您好,我是芜明酒馆的店长。您的朋友喝醉了,方便来接她吗?”
“我马上到!”
芜明酒馆距离京大不远,一条街的距离,她扫了辆共享单车就过去了。
酒馆没有群魔乱舞的灯光和摇头晃脑的人群,一楼雅座错落,二楼书架林立。
温馨复古的格调,有点像哈利波特主题酒吧。
馆内独自喝酒的客人不多,沈幼宜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澜澜!”
她快步上前,捧起叶澜坨红的脸颊仔细端详。
好在只是喝醉了,没发生别的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买醉,也不告诉我一声。”她轻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闺蜜性格直爽,她要是伤心了,那就是真的伤心了。
叶澜握着酒杯,将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睁开眼睛认出沈幼宜,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你来啦…”
还有点大舌头。
看起来醉的不轻。
沈幼宜没有夺她的酒杯,只将酒瓶拿远。
“幸好我来了,要是你出事...叔叔阿姨该怎么办?”
“他们才不在乎我...”叶澜醉朦朦的眼神黯然,“他们只疼哥哥...连他带回来的女人都比我重要...”
沈幼宜了然,原来是跟家里人发生了矛盾。
“要是叔叔阿姨不疼你,你在公司的股份能比你哥高?”
“那是因为我哥没用!”
“这话倒是不假。”沈幼宜忍不住笑出声,叶澜也跟着笑起来。
敛着笑意,沈幼宜劝道:“天黑了,我送你回宿舍。”
叶澜摇头。
“还没喝够...宜宝,你知道我今天回家看到了什么吗?凌萱居然在我家!”
“家里明明有客房,她说她睡眠质量不好,非要睡我的房间,用我的护肤品…”
“这个死绿茶!”
“这些也就算了,可她居然对动物毛过敏,把我的小猫小狗全锁进笼子。她不是动物?她鼻子里没毛?怎么没把自己憋死!”
沈幼宜一时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之后呢?”
叶澜晃着酒杯冷笑:“我‘不小心’扇了她一巴掌,又把毛孩子们放出来,她就过敏了。”
“我哥晨跑回来,看到亲亲女友过敏,心疼得不行。加上凌萱添油加醋告状,我哥竟然让我给凌萱道歉。”
“笑死,我恨不得把他们捆起来沉塘,道屁歉!”
沈幼宜轻叹,掏出纸巾给她擦擦眼泪。
“你没错,不必道歉,如果有人敢关裴团团,我会直接把她团成团塞进笼子。”
叶澜眼前一亮:“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半墙之隔的雅座里,男人闻言轻笑。
修长手指掠过酒单,点了杯咖啡。
裴靳臣联系不上沈幼宜,查到她的行踪后,就跟过来了。
本想跟她们打招呼,但两个小姑娘聊得热切,他就没打扰。
沈幼宜那句吐槽很准,裴先生确实有点绅士风度在身上。
等她们说尽兴了,他再出场也不迟。
今晚他特意空了出来,有的是耐心。
沈幼宜继续问:“当时叔叔阿姨在家吗?”
叶澜点头。
“我打完凌萱,他们就全部出现了,一开始爸妈是站在我这边的。”
“但我哥太气人,说不道歉就不认我这个妹妹...”
“我直接喊他叶少爷,又给了他一巴掌,都不当我哥了,我还忍什么?”
“这一巴掌是新仇旧怨...也是替你打的,让他当渣哥!让他当负心汉!”
沈幼宜悄悄竖起大拇指。
打得好!
“我打了哥哥,爸妈就不乐意了...说我不够理智,在外会吃亏...看似为我好,其实在护着哥哥和凌萱…呵呵,谁要继承家业?倒闭算了!”
沈幼宜蹙眉:“这话你没说出口吧?叔叔阿姨会伤心的。”
叶澜摇头,“我只跟你说。”
沈幼宜松口气:“那就好,这件事是凌萱引起的,你要是跟家里人闹僵了,她会很得意。”
叶澜握着沈幼宜的手,眼眶红红,像只得不到骨头的小狗。
“以前没有凌萱,哥哥身边只有你...我怎么闹他都不生气。他真的变了...不再是守护你的小叶哥哥,也不是宠我的大哥了...宜宝,我这里好难受。”
她指着心口。
沈幼宜摸了摸她的头,“往前看吧,痛苦代表着成长,澜澜,你要长大了。”
叶澜:“真的回不去了吗?”
沈幼宜:“...难道要我和你小舅舅离婚,回头追叶烁?”
听到“小舅舅”三字,叶澜酒醒大半:“别突然提他,吓死人!”
沈幼宜失笑。
“不过说真的,”叶澜咬住杯沿,“如果有可能...你还会选我哥吗?我知道他不配,但我想和你做一家人。”
“澜澜,我不会回头了。”
“好吧…你跟我小舅舅在一起,我们也算一家人,只是你们的婚姻没法长久…老天爷怎么这样啊,活生生要拆散我们!”
沈幼宜莞尔。
叶澜忽然眨眨眼:“宜宝,如果小舅舅改变主意...你会考虑和他做真夫妻吗?”
“不会。”
她的回答很干脆。
后方雅座里的男人抬眸,凤眸深处暗潮翻涌。
叶澜:“为什么啊?”
沈幼宜:“因为我的未来规划里没有他。”
叶澜像只小兽,低低的哀嚎一声。
不是错觉,宜宝现在比以前有主见多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哥不争气。
小舅舅也不争气。
那么大的两个家族,净是些不争气的男人!
裴靳臣手背青筋突起,攥紧咖啡杯又骤然松开,起身朝反方向离去。
男人倚在宾利车边点燃香烟,猩红的烟头明灭。
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那就…如她所愿吧。
-
回到天心庄园。
柳叔左右张望。
先生盛装出门“钓”太太回家,怎么独自回来了?
宛如精心包装的礼物没被拆封,就被原路退回。
“您和太太...没谈拢?”
“不必谈了。”裴靳臣声音低沉,“她的未来规划里,没有我。”
原来被人排除在人生蓝图之外,是这般滋味。
柳叔小心翼翼:“您…没有争取吗?”
“你觉得我非她不可?”裴靳臣冷声反问。
柳叔表面摇头,心中却疯狂点头。
您都把婚前协议作废了,不就是想跟太太过一辈子,这还不是非她不可?
裴靳臣上楼,扶住栏杆的手微微一顿,背对着人,他声音低哑:
“或许是我决心不够...在这种情形下许诺她一生,如果将来无法兑现,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人生的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