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玄鸟显灵
木船破开湟水的晨雾,西王母道场的轮廓在岸边渐渐清晰。石制的神像立在山巅,风蚀的痕迹如岁月刻下的皱纹,却依旧透着一股古朴的威严。范家武站在船头,手捧槐木牌,指尖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润,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牌中悄然涌动。
船缓缓靠岸,跳板搭在湿滑的卵石上。范家武率先迈步,身后跟着胡飞燕、范立强、范立英,还有几个捧着祭品的仆从。祭品是精心备下的:江西的好茶、西宁的酥油、刚宰杀的羔羊,都是敬神的上选。一行人沿着蜿蜒的石阶上山,石阶上的青苔被踩得发亮,可见虽道场破败,仍有零星香客前来。
破败的主殿映入眼帘时,范家武的脚步顿了顿。殿顶的瓦片缺了好几块,阳光从破洞漏下来,照在积灰的地面上;几座神像立在神龛里,泥塑的面容早已被风雨冲刷得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大致的身形。唯有最中间那座最大的雕塑,虽也斑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仿佛仍在俯瞰众生。
“都跪下吧。”范家武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他捧着槐木牌,对着中央神像深深跪拜,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胡飞燕带着范立强、范立英依次跪下,仆从们也将祭品摆在供桌前,点燃香烛,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檀香与酥油的味道。
就在范家武的额头即将离开地面的刹那,手中的槐木牌突然灼热起来!
“嗡——”
一阵青光从牌面迸发,将范家武笼罩其中。牌面上那形似“范”字的花纹愈发清晰,纹路流转间,宛如羽毛轻颤,又似蟠龙苏醒,在青光中灵动异常。
“快看天上!”范立英突然惊呼。
众人抬头,只见原本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万里无云,一轮红日与一弯残月竟同时悬在天际,日月同辉的奇景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接着,一声清亮的啼鸣从九天落下,似凤鸣高亢,又若龙吟低沉,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席卷而来,压得范家武几乎喘不过气,膝盖在地上微微发颤。
而跪在他身后的范立强,却在这声啼鸣中猛地一颤!
“啵——”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在他脑海中炸开,像是有层无形的壁垒碎裂开来。下一刻,一股庞大的讯息如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识:
“吾乃西王母座下使者玄鸟是也。天地初开之时,吾自上古混沌中一株先天槐木产生灵识,化形为人,被西王母赐号九天玄女。昔年天神大战,吾助黄帝平定四海,却遭水神共工报复,他撞碎吾诞生之神树,吾亦身负重伤,三魂七魄随神树碎片散落人间。汝范氏先祖偶得一块古槐碎片,便是此刻之槐木牌。赖汝家族血脉滋养,吾之幽精一魂渐醒,栖于牌中修炼,偶施援手,护范氏平安……”
“此地古名昆仑虚,乃吾主西王母传道之所,有先天之气滋养,助吾修行事半功倍……”
信息量太过庞大,年仅十岁的范立强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眼前一黑,抱着头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立强!”胡飞燕惊呼着想去扶,却被那股威压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范家武手中的槐木牌突然挣脱他的手掌,“嗖”地飞入半空!
青光骤然暴涨,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半刻钟后,青光渐渐收敛,化作漫天荧光,如流星般在山巅盘旋一周,最后凝聚成一束光箭,“咻”地射向晕倒的范立强,精准地落在他的眉心处,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威压散去,日月同辉的奇景也渐渐隐去,天空恢复了寻常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范家武挣扎着爬起来,冲到范立强身边将他抱起,只见儿子面色苍白,眉心处却有一个淡淡的青色印记,形似槐叶,一闪而逝。
“立强!立强!”他焦急地呼唤,却见儿子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迷茫与清明。
而就在槐木牌没入范立强眉心的刹那——
远在江西义宁州的范虞,正坐在祠堂里擦拭族谱,脑海中突然响起一段空灵的天籁,字句清晰,却又缥缈难捉;
南昌府豫章书院内,范家国正在批阅学子文章,笔尖一顿,那段天籁便在他意识中回荡,让他愣在当场;
宜黄县宫绣堂中,范家义正在为病人诊脉,手指搭在腕上,那段声音凭空出现,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福建泉州港的洪槐商号里,范家文正在核对船运账目,算盘珠子停在半空,那段天籁让他恍惚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
西宁道场的范家武,抱着儿子,脑海中同样响起这段声音,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我本先化九天女,因误三生三界间,
湟水岸边生缘法,大同水边称卫方。
天魂胎光化长姊,自命清高叫太甲。
地魂爽灵称三妹,修道显化称太丙。
人魂幽精正是我,护佑一方呼太乙。
如若一日见真我,立吾牌位带姊妹。
范氏一门护我生,我定保你万万年。
从此人间无实体,寻我请代范立强。
莫忘吾名乃是九天卫方太乙明素元君也。”
范家武抱着苏醒的范立强,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又看向儿子眉心那若隐若现的印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范家世代相传的槐木牌,并非简单的护家之物,而是承载着一段从上古延续至今的缘分。
胡飞燕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当家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家武深吸一口气,将儿子抱紧,目光望向中央那座模糊的神像,又望向湟水奔流的方向,沉声道:“是先祖庇佑,是九天玄女……不,是九天卫方太乙明素元君,与咱范家的缘分,还没尽。”
他低头看向范立强,只见儿子眼中虽有迷茫,却多了一份沉静。范立强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轻声道:“爹,我好像……记得很多事。”
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照在范家武的脸上,也照在范立强眉心的淡青色印记上。范家武知道,从这一刻起,范家的故事,将翻开新的、更加神奇的一页。而西宁卫的湟水岸边,这段跨越千年的缘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