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 第二十章 家祠聚首
第二十章 家祠聚首
年关将至，今年的冬雪，落得比往年早了些。义宁州范家宅院的屋檐下，积起薄薄一层白霜，祠堂里的烛火却烧得正旺，映着范虞略显苍老却依旧矍铄的脸。他坐在供桌旁的太师椅上，看着案上那枚用红绸裹着的槐木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缓的声响。
“爹，福建的信到了，二哥说年货已经备好，腊月廿八准能到家。”范家义走进来，身上还带着药铺的寒气。他如今在宜黄县的黄氏药馆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学徒，一手制药的手艺得了黄老先生真传，只是眉宇间仍带着几分书生气。
范虞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家国呢？国子监的假批下来了？”
“大哥昨天捎信说，已动身南下，估摸着廿六能到。”范家义答着，将一包刚配好的滋补药材放在桌上，“这是给您调的安神汤，您最近总失眠，得按时喝。”
范虞笑了笑，拿起药材闻了闻：“还是你细心。只是……我这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这话并非虚言。入秋以来，范虞便时常咳嗽，夜里总梦见年轻时在奉新抗旱的场景，醒来后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或许没多少日子了，唯一的念想，便是这个年能阖家团圆。
让人把消息传出去后，四散的儿女们都应了下来。范家国虽在国子监屡遭挫折，却仍准时启程；范家文将泉州的生意托付给掌柜，带着南洋的香料和绸缎往回赶；范家武从抚州营告了假，穿着一身绿营军的棉甲，骑马赶路；范家蕊也带着丈夫和孩子，从南昌府动身；连最贪玩的范家馨，也被范琴派人从山里找了回来——她竟瞒着家里，跟着猎户学起了射箭。
腊月三十这天，范家宅院终于热闹起来。范家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与穿着绸缎马褂的范家文说着话；范家武的棉甲上还沾着风尘，正逗着范家馨带来的猎鹰；范家蕊在厨房帮着陆氏忙活，孩子们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范琴看着这满堂儿孙，眼角的皱纹里都漾着笑意。
年夜饭摆在祠堂的偏厅，长桌上摆满了菜肴：泉州的海味，宜黄的腊味，抚州的熏肉，还有范家馨猎来的野雉。范虞坐在主位，端起酒杯，看着眼前的儿孙，声音有些哽咽：“咱范家从洪洞走到现在，两百年了，从没像今天这样人齐过。来，干了这杯，愿咱范家，代代平安。”
众人举杯，酒杯碰撞的声响在祠堂里格外清晰。
酒过三巡，范虞放下酒杯，神色渐渐凝重：“今天叫你们回来，不光是吃顿年夜饭。你们也看到了，年轻一代各有前程，家国在仕途打拼，家文在商场闯荡，家武在军营历练，家义在药馆潜心，家蕊安稳度日，家馨自在随性……爹很欣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供桌中央的槐木牌上：“只是，咱范家能有今天，离不开这槐木牌的护佑。从西宁到奉新，它数次显灵，救咱范家于危难。可如今你们四散各方，难免遇到凶险，这木牌却只有一块……”
众人都静了下来，听着范虞的话。
“所以，爹想让你们各自摸摸这木牌。”范虞的声音沉稳有力，“它若对谁有感应，谁就带着它，顺便把祠堂、族谱这些家族事务也担起来，而其他人都要无条件的帮衬着，让咱们范家的根，扎得更深。”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反对。他们都知道这槐木牌的神奇，也明白父亲的用意。
饭后，范虞和范琴主持仪式。烛火通明，香火缭绕，范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在供桌上静静矗立。家国、家文、家武、家义、家蕊、家馨依次上前，净手焚香，然后走到神龛前，依次轻轻抚摸那枚槐木牌。
范家文的手刚碰到木牌，牌面依旧温润，毫无异状；范家武的手掌粗糙有力，木牌却依旧沉静；范家义、范家蕊、家馨依次抚摸，木牌始终安然无恙。
轮到范家国时，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按在槐木牌上。
就在掌心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槐木牌突然散发出一阵柔和的青光，牌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青光中流转，像是有玄鸟的虚影在其中盘旋。一股温热的气息顺着范家国的手掌蔓延开来，让他浑身一震。
“这……这是……”范家文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竟有这般神奇……”
范虞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他对着范家国缓缓点头：“看来，列祖列宗自有安排。家国，这木牌，以后就交给你了。”
范家国捧着槐木牌，只觉得它沉甸甸的，不仅是木牌的重量，更是家族的责任。他对着范虞深深一揖，又对着众人拱手：“我虽然是做哥哥的，但是才疏学浅，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弟弟妹妹多多指点、多多帮助。”
范家文率先表态：“大哥放心，泉州的商号，随时听候调遣。”
范家武也瓮声瓮气地说：“军中若有什么消息，我定及时传回。”
范家义、家蕊、家馨也纷纷应和，祠堂里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范虞望着神龛上的牌位和那枚散发着青光的槐木牌，轻轻点头。窗外的雪还在下，却仿佛带着暖意。他知道，范家的传承，不会因他的老去而中断。这槐木牌选择了家国，或许正是看中了他那份屡败屡战的韧劲——仕途虽难，却最能稳住家族的根基。
夜渐深，儿孙们陆续散去，祠堂里只剩下范虞和范家国。范虞指着族谱，一页页重新给家国讲述先祖的故事，从洪洞的迁徙，到山海关的征战，再到奉新的甘霖，尤其是湟水边未能寻见玄女弱化三姐妹道场的遗憾。范家国捧着槐木牌，听得格外认真，牌面的青光渐渐褪去，却依旧温润，像是在与他的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