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喊的,原来是开锅咒
穿越哭嚎沙地第七日,烈阳如熔铁倾泻,灼烤着每一寸裸露的岩石与骸骨。
水囊早已干瘪,像风化的人皮般蜷缩在陆野腰间。
铁头走在前方半步,左肩的伤口崩裂开来,脓血混着汗水浸透破布,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可这聋哑少年从不叫痛,只用眼神传递信息——那是他们之间活下来的默契。
陆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血腥。
体内“内烹之火”仍在缓缓流转,维系着他最后的清醒。
但火再旺,也煮不出水来。
就在两人几乎要被热浪吞噬时,前方废墟中浮现出一抹诡异色彩。
一座坍塌的观测塔斜插在沙丘之中,钢筋扭曲如枯骨,而塔基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围着一堆彩色碎玻璃喃喃自语。
她披着褪色的祭祀长袍残片,白发如枯草缠绕额角,怀里死死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壶,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沙婆。
游民口中传说的巫妪,以记忆为食,用碎片占卜命运。
陆野脚步微顿,手已悄然按在小刀柄上。
这种人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除非她等的就是他们。
“想活命?”沙婆忽然抬头,浑浊的眼珠像是蒙尘的琉璃球,直勾勾盯住陆野,“拿一段记忆来。”
风停了一瞬。
铁头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指蜷紧成拳。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片废土,有些记忆比命还重,一旦交出,便再也拼不回来。
陆野沉默片刻,缓缓抽出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
血珠渗出,滴落在黄沙之上。
他闭眼,任那段深埋的回忆浮现——低矮漏雨的棚屋,母亲瘦弱的手端着一碗稀粥,米粒少得可怜,却吹了又吹,喂进他嘴里。
“吃饱了……就不怕了……”她说完这句话没几天,就被掠夺者拖进了夜色里。
沙粒吸吮着鲜血,泛起暗红光泽。
沙婆猛地扑上前,伸出舌头,竟直接舔舐那滴血沙!
刹那间,她全身剧颤,眼白翻涌,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
她的身体像被无形之力拉扯,四肢扭曲抽搐,铁壶落地,发出空洞回响。
“灶王爷死了……”她嘶声低语,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可火种……钻进了饿鬼喉咙……”
陆野瞳孔一缩。
火种?
“你带着它。”沙婆猛然抬头,枯指直指陆野心口,“他们就要灭口!”
“谁?”陆野沉声问。
“咽骨坡……有口古钟……”她不理他,只是颤抖着指向北方,“百年前……‘食战组’覆灭那晚……响过一次……”
“食战组?!”陆野心头巨震。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咔哒一声捅进了凌月曾反复提及却始终无法破解的数据黑洞。
他曾以为那只是加密失败的乱码,可现在,它从一个疯老太婆嘴里说了出来,带着血腥味和宿命感。
他还想追问,沙婆却突然癫狂起来,双臂挥舞,口中反复嘶喊:“吃下去!吃下去!吃了才能醒!吃了才能醒啊!”
就在这时,岩缝深处传来窸窣声响。
一道瘦影猛地窜出——是阿鼻僧!
那个昨夜消失在隧道尽头的疯子,此刻竟如幽灵般现身。
他一把抓住陆野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但这一次,他眼中竟闪过一丝清明,不再是混沌癫狂,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
“他们是厨师……”他声音沙哑,字字如钉,“也是战士……用味道打仗……调香为阵,颠勺成刃,一口锅能镇山河……”
陆野呼吸一滞。
“后来……”阿鼻僧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笑意,“有人怕了……怕他们唤醒太多人……怕饭香盖过枪炮……就把名字烧了……把历史煮烂了……可火……没灭……”
话音未落,他眼神再度涣散,仰头大笑,转身冲入风沙,身影很快被黄沙吞没。
陆野站在原地,掌心冷汗涔涔。
厨师……战士?用味道打仗?
荒谬吗?
可为什么,他每一次烹饪时体内元能的震荡,都像是在呼应某种古老战鼓?
为什么系统发布的任务,从来不只是做菜,而是“猎杀”“献祭”“共鸣”?
夜幕降临,星河如裂。
陆野靠在断墙阴影下,取出最后一块能量电池,接通腕表频段。
信号微弱跳动,几秒后,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陆野!”凌月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噪音,“我黑进了‘天眼’旧档案底层……找到了半段视频……”
她喘了口气,像是耗尽了所有算力。
“一群穿围裙的人……站在高台上……手持锅铲对抗王阶异兽……火焰从锅底喷涌,化作龙形……领头者大喊——‘万物皆可烹’!”
陆野心脏骤停。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文件标注代号:SS7,‘食神计划’首批实验体。”凌月声音压低,“陆野……你不是第一个……你是最后一个。”
通讯中断。
星空寂寥,风沙无声。
陆野仰望着漫天星辰,胸腔内的“内烹之火”第一次不再只是温养真气,而是像被点燃的烽燧,熊熊燃烧。
原来如此。
所谓的【武道食神系统】,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
它是逃亡者。
是幸存的火种。
是那个被抹除的“食战组”留给世界的最后一缕余烬。
而他自己,不过是承载这团火的容器——一个被选中的、还未觉醒的“武道食神”。
他低头看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忽然笑了。
灶王爷死了?
那又如何。
只要饿鬼还记得饭香,火就不会熄。
远处,风卷起一片碎玻璃,折射出短暂的七彩光芒,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而在更深的沙层之下,某样东西,正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震动。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风沙渐歇。
陆野蹲在沙丘背风处,指尖划过黄沙,顺着昨夜梦境中反复闪现的韵律轨迹,一寸寸掘进。
铁头紧随其后,用断裂的钢筋撬动硬土,动作虽慢却稳。
他的肩伤已开始溃烂,可眼神依旧清明——那是属于猎犬般的忠诚与执拗。
“就在这下面。”陆野低语,嗓音沙哑如磨刀石。
随着最后一捧沙被掀开,一口铜钟赫然显露。
它半埋于地底,锈迹斑斑,却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厚重感。
钟身布满奇异纹路,似符非符,似字非字,细看之下竟像是某种菜谱残章与战阵图腾的诡异融合——刀工分寸、火候流转、元能导引线交织成阵,仿佛这口钟不是用来报时,而是用来“烹天煮地”。
陆野心头猛跳。
这绝非普通遗物。它是钥匙,是信标,更是……祭器。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点血色晶体——【血羹结晶】,那是他在熔渣池畔以自身精血与异兽骨髓熬炼七日所得,每一粒都浸透了生死边缘的共鸣。
系统早已休眠
“内烹·文火!”
心念一动,体内那团温养已久的“内烹之火”骤然升腾。
火焰不外泄,反向经脉逆行,将五脏六腑化作鼎炉,气血如汤沸腾,筋骨如锅受炙。
他的皮肤泛起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即将炸裂的高压釜。
他含住结晶,任其在舌尖融化,腥甜中带着灼烧灵魂的痛楚。
然后——
仰头,对准钟口,嘶吼而出!
那不是语言,不是咒语,更非武技真言。
而是一段源自淬体时与胚胎共振的韵律,是他在泼出那一碗血羹刹那间,灵魂深处响起的开锅之音!
嗡——
铜钟震动。
无声无息,却让方圆百米的空气猛然扭曲。
细沙离地悬浮,如沸水翻滚,一圈螺旋状图案缓缓成型,宛如锅中浓汤被无形之勺搅动,中心凹陷,边缘腾涌。
陆野胸口猛地一烫!
识海深处,原本沉寂已久的系统界面竟微弱闪现,一行古篆浮光掠影般浮现:
“检测到原始共鸣频率……被动协议松动……‘御膳令’残片激活。”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闪过无数碎片画面:凌月拼死传来的视频里,那群围裙战士高举锅铲,火焰化龙扑杀王阶异兽;阿鼻僧癫狂嘶喊“吃了才能醒”;沙婆舔血预言“灶灭而火不熄”……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疯话。
而是传承的回响。
是被抹除的历史,在血脉中苏醒的前兆。
就在此刻,远方沙线上,十余头原本四散奔逃的幼年铁脊蜈突然齐齐止步。
它们复眼本呈灰浊,此刻竟泛起青金微光,节肢僵直,触须颤动,仿佛接收到某种跨越时空的指令。
它们转向咽骨坡方向,整齐划一,如同朝圣。
陆野站在原地,呼吸粗重,冷汗浸透衣衫,可嘴角却扬起一抹近乎狂妄的笑。
“原来你们一直都在等这一声……”
他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眼中燃起久违的烈焰。
“好,老子这就给你们——重新点火。”
铜钟嗡鸣落定,细沙缓缓沉降,却在地面留下一圈清晰螺旋纹路——形如锅底焦痕,又似某种古老符阵。
陆野俯身触摸,指尖触到那灼热余温,仿佛摸到了一百年前,那一场被焚毁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