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卷着晚香斋门口梧桐树上的第一片黄叶，落在操作区的窗台上。苏晚正弯腰收拾昨天试产失败的面团残渣，搪瓷盆里黏糊糊的面糊已经凝固成块，手指一碰就沾得满手都是 —— 这是 “糕小默 1.0” 留下的痕迹，像个沉甸甸的提醒，压得操作区的气氛有些沉闷。
陈曦坐在机械臂旁的木凳上，面前摊着一叠揉面参数表，指尖在纸上反复划过 “力度波动 ±8N” 那行字，眼神发直。昨天复盘会后，他连夜改了三版算法，今早天没亮就来调试，可机械臂还是只会僵硬地 “硬挤” 面团，连最基础的画圈动作都做不连贯。“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机器不如手工？” 他低声自语，把参数表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指尖把纸边都搓得起了毛。
操作区外，两个临时雇工正蹲在台阶上抽烟，声音不大却句句扎心。“我昨天看那机器揉面，跟瞎使劲似的，还不如我妈揉的馒头面匀。” 穿蓝色工装的小伙子弹了弹烟灰，“听说林老板花了不少钱搞研发，这下亏大了。” 另一个戴帽子的接过话：“可不是嘛，老周师傅揉了四十年面，闭着眼都比机器强，搞这些花架子有啥用？”
这话刚好被送原料的李萌萌听见。她拎着两袋有机面粉，脚步顿在门口，眉头瞬间皱紧。这两个雇工是上周刚招的，负责打包即食桂花糕，平时总爱凑在一起说闲话，没想到这次竟当着操作区的面议论起机械臂。她刚想上前理论，却看见苏晚从操作区走出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别跟他们置气，” 苏晚把手里的搪瓷盆递给她，“他们不懂机械臂的研发难度，也不知道咱们想做什么。等以后机器成功了，他们自然会明白。” 话虽这么说，苏晚的声音却有些发轻 —— 她昨晚整理爷爷的揉面笔记时，看到扉页上 “手艺传心，亦传器” 的字样，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好像辜负了爷爷的期待。
李萌萌把面粉放进仓库，掏出手机想给林默发消息，却先收到了行业朋友发来的微信。对方是 “江南糕点联盟” 的联络员小夏，平时常和她交换行业动态，此刻发来的是一张微信群截图，配文：“萌萌，你快看，张经理在群里说你们家机械臂的事呢！”
截图里，是本地最大的糕点行业群 “沪上糕团同业会” 的聊天记录。张经理 —— 也就是 “甜时光” 连锁糕点店的运营经理张诚，正连着发了三条消息：“听说林记的‘糕小默 1.0’试产全败？机器揉出来的面团都是浆糊，还想替代老手艺？”“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以为搞个机器就能当老匠人，殊不知揉面的力道、节奏，都是几十年练出来的，机器学不会！”“咱们做传统糕点的，还是得靠手工，靠真本事，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噱头。”
下面立刻有人附和：“张经理说得对，我上次去林记参观，就觉得那机器华而不实。”“老手艺要是能被机器替代，那还叫非遗吗？” 也有人持观望态度：“没亲眼见过，不好评价吧？林记之前的轻量化机械臂不是挺好用的？” 但很快被张诚的消息压下去：“轻量化那是小打小闹，真要做核心的揉面环节，还得看手工。林记这次栽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萌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知道张诚一直把林记当成竞争对手 ——“甜时光” 主打网红糕点，之前因为林记的即食桂花糕抢占了不少市场，张诚还在行业会上暗讽过 “老手艺跟不上潮流”，现在竟借着试产失败的机会落井下石。她赶紧翻遍自己加的行业群，发现张诚不仅在 “沪上糕团同业会” 发了言，还在 “长三角传统糕点交流群”“上海非遗手艺联盟群” 等 11 个群里发了类似的内容，几乎覆盖了本地 80% 的老匠人。
她立刻统计群内的反馈，用表格记录下每个群的讨论情况：“沪上糕团同业会” 有 23 人发言，15 人支持张诚，5 人观望，3 人质疑；“长三角传统糕点交流群” 32 人发言，19 人支持张诚，8 人观望，5 人质疑…… 整体算下来，60% 的老匠人都没了解试产失败的实情，只是跟着张诚的言论表态 “不看好机器揉面”。
“不行，得赶紧告诉林哥。” 李萌萌抱着手机跑向林默的办公室，手里的表格还在不停更新 —— 又有两个群里出现了张诚的言论，甚至有人开始传 “林记要放弃机械臂研发，回归纯手工”。
林默正在办公室整理产业园区的规划资料，桌上摊着厚厚的图纸，上面用红笔标着 “研发中心”“工艺展示馆” 的位置。听到李萌萌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她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心里咯噔一下。
“林哥，你快看这个！” 李萌萌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张诚在群里的发言截图，“张经理在 12 个行业群里散播咱们机械臂试产失败的消息，还说机器不如手工，现在 60% 的老匠人都被他带偏了！” 她把统计好的舆情表格放在桌上，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我刚才问了小夏，张经理还联系了市糕点协会，说要发起什么‘行业传统手艺品鉴会’，名义上是弘扬传统，实际上就是想打压咱们！”
林默接过手机，逐条翻看张诚的发言，眉头慢慢皱起。他早就知道张诚的心思 —— 上次老匠人联盟扩容，张诚还托人问过能不能加入，被周匠人以 “甜时光过度添加香精，不符合品质标准” 拒绝后，就一直心存不满。这次试产失败，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别急，先坐下来慢慢说。” 林默给李萌萌倒了杯温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把所有群的反馈都整理好了吗？有没有老匠人提出要了解实情的？”
李萌萌喝了口温水，情绪稍微平复了些：“都整理好了，12 个群，覆盖了 300 多个行业从业者，其中 80% 是本地老匠人。有 10% 的老匠人问‘林记的机械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有 5% 的人说‘想亲眼看看试产情况’，剩下的要么跟着张诚骂，要么保持沉默。” 她顿了顿，补充道，“小夏还说，张诚跟协会秘书长说‘品鉴会要纯手工制作，拒绝机器参与’，明显是针对咱们。”
林默拿起舆情表格，手指在 “60% 老匠人未了解实情” 那行字上顿了顿：“这么看来，张诚的目的不是真的‘弘扬传统’，是想煽动老匠人对机器的抵触情绪，断了咱们机械臂后续的推广路。他知道老匠人最看重‘手工传承’，所以故意说‘机器替代老手艺’，把水搅浑。”
“那咱们怎么办？” 李萌萌急得声音都有些发尖，“要是老匠人都信了他的话，以后谁还敢买咱们的机械臂？联盟扩容也会受影响！”
操作区的门被推开，苏晚端着一盘刚蒸好的桂花糕走进来，刚好听见这话。她把桂花糕放在桌上，拿起一块递给李萌萌：“先吃块糕压压惊。张诚越是想搅局，咱们越不能乱。老匠人心里都有杆秤，只要咱们拿出真东西，他们自然会明白。”
陈曦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画好的机械臂动作草图。他刚才在操作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原本低落的眼神此刻多了些坚定：“林哥，张诚说机器不如手工，咱们就证明给他看。之前的算法确实有问题，我想重新研究手工揉面的动作，把每个细节都拆解清楚，肯定能优化好。”
林默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的焦虑渐渐消散。他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口感在嘴里散开，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 “越是急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咱们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继续优化机械臂算法，这是根本；第二，应对品鉴会，让老匠人看到咱们的诚意和实力。”
他把舆情表格推到中间，指着 “10% 老匠人想了解实情” 那部分：“萌萌，你联系小夏，让她帮忙组织一场‘机械臂研发开放日’，邀请那些想了解实情的老匠人来参观，现场演示试产过程，把失败的原因和改进方向说清楚。同时，你继续监测舆情，有新的动态随时汇报 —— 这次你做得很好，主动承担了舆情监测的工作，比以前更全面了。”
李萌萌眼睛一亮，立刻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小夏！保证让老匠人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林默又转向陈曦：“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说。预算、设备，我都给你优先安排。刚才我看了你的申请，想要高速相机拍摄手工揉面动作，我已经批了，明天就能到货。”
陈曦接过预算申请单，上面 “优先采购高速相机” 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心里一暖：“谢谢林哥。我想请苏姐帮忙，记录手工揉面的每个动作参数，比如手腕转动的角度、手指按压的力度，这样算法优化能更精准。”
“没问题。” 苏晚立刻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爷爷的揉面笔记，“我爷爷的笔记里记了很多揉面的细节，比如‘揉面时手腕顺时针转 30 度，按压力度 35N’，咱们可以结合这些数据，再用高速相机拍摄，双管齐下。”
林默看着三人忙碌的身影，拿起手机给市糕点协会秘书长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语气平静：“王秘书长，听说张经理发起了‘传统手艺品鉴会’，我们林记想报名参与。不过我听说品鉴会‘仅限手工’？我觉得不太合适 —— 传统手艺的传承，既要有手工的温度，也要有科技的助力，不如咱们增设一个‘传统 + 科技’的展示环节，让老匠人看看机器怎么学手艺，您觉得呢？”
电话那头的王秘书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林老板，我知道张诚的心思。这样吧，品鉴会可以增设展示环节，但评选还是以手工为主。我也想看看，你们的机械臂到底能不能传承老手艺。”
挂了电话，林默拿起桌上的品鉴会邀请函 —— 这是早上刚收到的，上面 “仅限手工制作的糕团参与评选” 几个字用加粗字体印着，格外刺眼。他把邀请函递给苏晚：“张诚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让咱们在品鉴会上出丑。不过没关系，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老匠人看看机器的潜力。”
苏晚接过邀请函，指尖划过加粗的字体，突然笑了：“他越是限制，咱们越要做好。我爷爷常说‘真金不怕火炼’，咱们的机械臂只要能学好老手艺，就不怕别人质疑。”
陈曦拿着高速相机的订单，兴奋地走过来：“林哥，相机明天就能到！我计划明天拍苏姐揉面的动作，每秒 240 帧，把每个细节都拍下来，然后拆解成算法参数。争取在品鉴会前，让‘糕小默 1.0’能揉出合格的面团！”
李萌萌也打完了电话，脸上带着笑容：“小夏说已经联系了 15 位想了解实情的老匠人，下周三来参观开放日。我还准备了机械臂研发的纪录片，从最初的设计到试产失败，都拍下来，让老匠人知道咱们的录礼。”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给桂花糕镀上了一层暖光。林默看着眼前充满干劲的团队，心里突然很踏实。张诚的挑衅虽然来势汹汹，但也让团队更加团结，更加明确了方向 —— 他们要做的，不是用机器替代手工，而是用科技传承手工，让老手艺在新时代里，活得更有力量。
当晚，晚香斋的灯亮到了后半夜。操作区里，苏晚正在练习揉面，准备明天配合高速相机拍摄；陈曦在电脑上绘制揉面动作的分解图，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参数；李萌萌在剪辑机械臂研发的纪录片，把周匠人、吴奶奶的采访片段加了进去；林默则在修改开放日的流程，准备给老匠人展示最真实的研发过程。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下几片，秋风渐凉，但操作区里却满是暖意。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品鉴会的挑战也很艰巨，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张诚想借试产失败打压他们，却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 用科技传承老手艺，不是噱头，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第二天一早，高速相机准时送到。陈曦拆开包装，立刻在操作区架起相机，对准苏晚的双手。苏晚深吸一口气，拿起面团，手腕轻轻转动，手指按压的力度恰到好处，面团在她掌心慢慢变得温润均匀。相机 “咔嚓咔嚓” 地拍摄着，记录下每个细微的动作 —— 手腕转动的角度、手指按压的频率、面团变形的弧度，这些都是算法优化的关键。
陈曦盯着相机屏幕，眼睛里满是兴奋：“苏姐，您的动作太标准了！你看这个角度，30 度顺时针转动，刚好能让面团受力均匀。还有这个力度，35N，和爷爷笔记里记的一模一样！”
苏晚笑着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这些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经验，现在能帮到机械臂研发，也算是手艺的另一种传承。”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相机里清晰的动作画面，又想起张诚的挑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这场品鉴会的较量，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 因为他们有老手艺的根，有科技的助力，还有一群愿意为传承努力的人。而张诚，永远不懂，真正的传统，从来不是固步自封，是在创新中守护，在守护中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