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赵大嫂家一趟。”杨柳收拾好东西，对正在看文件的秦宴秋说。
“我陪你一起去。”秦宴秋放下文件站起身。他休假期间，只想尽可能多地和她待在一起。
“不用，就在院里，几步路。你看你的文件吧。”杨柳笑着摆手，知道他虽然休假，但有些工作上的交接和预习资料还需要看。
秦宴秋也没坚持，帮她理了理围巾：“那早点回来，中午想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喜欢。”杨柳笑着拎起东西出了门。
来到赵大嫂子家，敲开门，一股暖融融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赵大嫂看到她，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呦！是杨柳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听说你放假了，正念叨你呢。”
“嫂子，我昨天下午刚到的。”杨柳笑着进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从京市带了点东西，给孩子们尝尝鲜，这两块布您看看能做件衣裳不。”
“你看你，这么客气干啥。人能回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赵大嫂嗔怪着，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兴。她拉着杨柳的手上下打量，“啧啧，看看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了，更水灵，更有气质了！”
两人正说着话，里屋门帘一挑，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正是荷花。她的变化让杨柳微微一惊。她面色红润了许多，眉宇间虽然带着一丝疲惫，但脸上却多了柔和。最显眼的，自然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看规模，怕是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杨柳姐。”荷花看见杨柳，脸上露出一个真诚而略带腼腆的笑容。
“荷花！”杨柳连忙起身，扶着她小心地坐下，“快坐着，这肚子……看着可真不小了，一切都好吧？什么时候生？”
荷花抚摸着肚子，眼神里流露温柔的光芒：“医生说大概在春末后。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腿有点肿。”
赵大嫂在一旁接口道：“能吃能睡，孩子也听话，没啥大折腾。就是这丫头闲不住，总想帮着干活，让我给按住了。”语气里带着些心疼。
“对了，杨柳，”赵大嫂给杨柳倒了杯热水，压低了些声音，“你知道吗？张明月……也考上大学了，听说是在师范大学。她跟李庆平那边彻底断了，听说离婚手续都办利索了。”
杨柳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些。” 张明月能挣脱出来，走上新的道路，她乐见其成。
“唉，也是个不容易的。”赵大嫂叹口气，“不过总算跳出火坑了。倒是那李庆平……”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李庆平因包庇其母和离婚事件，在部队里的名声和前途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杨柳在赵大嫂家坐了两个多小时，聊了聊京市的见闻，大学里的趣事，也仔细听了听家属院这几个月的变化。几人气氛融洽而温暖。
离开赵大嫂子家，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秦宴秋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出，看到她回来，眉眼温和：“回来了？正好，吃饭。”
“嗯，回来了。”杨柳应着，脱下外套，走过去自然地帮他摆好碗筷。
冬日天色总是澄澈而高远，带着一种干冷的凛冽。家属院里，年关将近的气息已经悄然弥漫开来，偶尔能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和孩子们追逐嬉闹的欢叫。
秦宴秋的交接工作已彻底完成，肩上的担子卸下，此刻的他，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完整地将时间交给他的小妻子。两年未曾归家，无论是对于杨柳，还是对于他，这次回乡都承载了太多的期盼与意义。
临行前，有些告别必须郑重。
王老爷子住在一处安静的小院，青砖灰瓦，带着几分旧式的肃穆。听闻敲门声，是家里的阿姨来开的门，见到是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秦团长，杨柳同志，快请进，首长正念叨你们呢。”
走进书房，王青正戴着老花镜在书案前练字，闻声抬起头。看到并肩走进来的杨柳和秦宴秋，他放下毛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干爹。”杨柳笑着上前，声音里带着亲昵。这份父女情谊，在这几年的相处中愈发深厚。
“干爹。”秦宴秋也恭敬地唤道，身姿笔挺。
“来了，坐。”王青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自己也走过来坐下，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眼里满是欣慰，“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嗯，都打包好了，下午就去邮局寄走。”杨柳点头，给王青斟上热茶。
王青看着秦宴秋，神色转为些许严肃：“宴秋，去了京市，进了军校，是新的起点，也是新的挑战。那里藏龙卧虎，眼界、思维都要跟着打开，不能只停留在带兵打仗这一亩三分地上。要沉下心来学习，未来的军队，需要的是有思想、有文化的指挥员。”
“是，我明白。一定不负组织的培养和期望。”秦宴秋认真地回答，眼神坚定。他知道这次进修机会难得，也深知其分量。
王青点点头，又看向杨柳，眼神柔和了许多：“小柳也是，京市医科大学，那是顶尖的学府。到了那里，继续好好学，你是块学习的好料子，沉得住气。但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 他对这个干女儿的欣赏和疼爱溢于言表，不仅因为她学习好，更因为她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
“我知道的，干爹。您在这边也要多保重身体，按时吃药，少抽点烟。”杨柳关切地叮嘱。王青有轻微的慢性气管炎，天气一冷就容易犯。
“哈哈，你这丫头，倒管起我来了。”王青朗声笑笑，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一走，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喽。京市虽好，但人情复杂，你们夫妻二人要互相扶持，彼此信任。宴秋，小柳年纪小，又在读书，你多照顾着她点，别让她受了委屈。”
“干爹您放心，我会的。”秦宴秋郑重承诺，伸手握住了杨柳的手。这是他无声的誓言。
杨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暖流涌动，也对王青保证：“干爹，我们会常给您写信的。等我们在京市安顿好了，欢迎您有空去做客。”
三人在书房里聊了许久，从部队的发展聊到学业的规划，再到生活的琐碎。王青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叮嘱着，将自己在京市的一些老关系也委婉地告诉了他们，以备不时之需。这份沉甸甸的关怀，让杨柳眼眶几次发热。
临走时，王青坚持送到院门口，看着他们上车，挥着手，直到吉普车消失在巷口。杨柳回头，透过车窗看着干爹依旧站在原地的身影，在冬日的寒风里显得有些孤单，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