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晨雾还没散尽,工坊的蒸汽笛声就被马蹄声踏碎。周仓刚把护路队的蒸汽弩校准,了望塔上的哨兵就滚下来报信,声音抖得像筛糠:“周队长!东边来了大军!最少五千人,扛着‘巡抚’大旗,火炮都架到三里外的土坡上了!”
周仓抄起斩马刀就往高处冲,望远镜里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凉气——黑压压的官军延绵成线,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十二门红衣大炮并排架在土坡上,炮口像黑洞洞的眼,正对着商盟工坊。领头的官轿旁,李嵩穿着簇新的通判官服,正指着工坊方向唾沫横飞,他身边站着个穿绯色官袍的胖子,腰间玉带晃得刺眼,正是他的靠山,山西巡抚王怀安。
“娘的!这是要抄咱们的家啊!”周仓的吼声刚传到议事堂,拓跋烈的亲卫就从西域方向疾驰而来,马身上的血痂都没干,人一落地就栽倒:“赵盟主!车师……车师联合大月氏,带了三千骑兵围了莎车城!木昆首领派人突围求救,说城防快撑不住了,他儿子都被抓去当人质了!”
议事堂的木桌被赵磊拍得震响,桌上的地图被指节按出深深的印子——东边是朝廷二品巡抚的精锐官军,西边是西域最凶悍的骑兵部落,商盟的主力刚从黑风坡回来,伤员还没包扎好,这是要被活活夹死的架势。虞姬将刚熔铸好的“商盟虎符”拍在桌上,铜符上的胡杨纹泛着冷光:“慌则乱。官军有火炮,咱们有蒸汽炮;西域人有马快,咱们有蒸汽战车。现在分兵,守住两条线!”
“俺早有准备!”巴图尔扛着个冒着热气的铁疙瘩闯进来,这东西比之前的蒸汽连弩大了三倍,铜管外裹着加固的熟铁,“这是俺连夜改的‘蒸汽连环炮’,一次能填五颗石弹,石弹里混了西域的硫磺和硝石,砸出去就是火海!还有这个——”他又指向墙角的铁箱,“连弩箭头上都抹了毒藤汁,中箭者半个时辰就烂肉,神仙都救不了!”
王怀安的劝降书很快就送来了,信纸都带着官威的熏香,字迹却傲慢如刀:“赵磊速降!献蒸汽图纸、缴械伏法,本抚可饶你麾下蝼蚁性命。若顽抗,午时三刻,炮轰工坊,鸡犬不留。”信末还画了个滴血的斩头记号。
赵磊看完信,冷笑一声,让周仓把信使的左耳割了,塞进回信里:“午时三刻,我在工坊门口摆酒,候王大人来领死。”信使捂着血窟窿惨叫着跑回大营,王怀安气得将茶盏摔碎在李嵩脸上:“反了!反了!传我将令,午时一到,火炮齐发,把这‘妖工坊’炸成灰烬!”
此时的莎车城外,车师首领阿古达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木昆的儿子被粗麻绳绑在马前,脖子上架着弯刀。“木昆老狗!交出所有蒸汽设备的图纸,否则我现在就割了他的喉咙!”阿古达的吼声刚落,身后的大月氏首领忽律就狂笑起来,他手里举着李嵩送的中原铜钱:“等咱们夺了蒸汽技术,再挥师东进,中原的丝绸、女人,都是咱们的!”
木昆站在城墙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他的部落勇士只剩五百人,弓箭也快用完了,城墙垛口已被撞开两个缺口,车师人的弯刀在缺口处闪着寒光。阿依古丽跪在城楼上,正用西域草药给伤员包扎,裙摆沾满血污,看到父亲的背影,她咬着唇道:“爹,咱们还有赵盟主的承诺,再撑一天,他们一定能到!”
话音未落,城下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呐喊,阿古达挥刀砍断了吊桥的绳索,吊桥“哐当”砸在地上,大月氏的骑兵举着长矛,像潮水般冲向城门。木昆拔出腰间弯刀,嘶吼着冲向下城梯:“莎车的汉子,跟他们拼了!”
议事堂内,赵磊已将地图划成两半:“周仓、巴图尔,你们守东边!带两百护路队、三十台蒸汽连环炮,在工坊外挖三道战壕,铁轨上铺满尖刺,官军敢来就把他们炸成筛子!”他抓起玄铁剑,剑鞘重重撞在桌角,“我带拓跋烈、五十名骑兵和十辆蒸汽战车,驰援莎车!虞姬,你留在这里,统筹粮草和伤员,商盟的根基不能动!”
虞姬握住他的手腕,将一个绣着胡杨纹的香囊塞进他掌心:“里面是防风沙的草药,还有《沙域图录》的抄本,翻到第三页,有条近路能绕开沙漠戈壁。记住,莎车要救,你更要活着回来。”她转身对巴图尔叮嘱,“蒸汽炮的安全阀别拧太死,压力超了会炸膛,我让人给你们备了浸水的棉被,盖在炮身上能降温。”
午时的鼓声刚响,王怀安的大营就升起了进攻的红旗。十二门红衣大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砸向工坊,工坊的青砖围墙瞬间被炸开个大豁口,碎石飞溅。李嵩在阵前大喊:“赵磊不降,攻破工坊后,财物归兵卒,女人归将官!”官军们顿时红了眼,举着刀枪往缺口冲。
“放!”周仓的吼声盖过炮声,巴图尔猛地扳动蒸汽阀门,三十台连环炮同时喷出火舌,五颗裹着硫磺硝石的石弹在空中炸开,形成一片火海。冲在最前面的官军瞬间被火吞噬,惨叫声此起彼伏。“换散弹!”巴图尔又拧动开关,炮口喷出密密麻麻的铁砂,像暴雨般扫向官军阵列,官军成片倒下,尸体堆在战壕前,成了天然的路障。
王怀安气得在马上直跺脚:“一群废物!把重型攻城锤推上来!”四辆裹着铁皮的攻城锤被数十名士兵推着,碾过铁轨上的尖刺——尖刺扎进木轮,却被铁皮挡住,没能阻止攻城锤前进。周仓咧嘴一笑,让人推出三辆蒸汽矿车,矿车上装满了炸药包:“巴图尔,给矿车加速!”
蒸汽矿车“呜呜”地冲向攻城锤,官军想放箭阻拦,却被护路队的蒸汽弩射倒一片。眼看矿车要撞上攻城锤,车夫跳车逃生,矿车“轰”的一声爆炸,攻城锤被炸得粉碎,木屑和铁皮飞出去十几丈远。王怀安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脸色铁青:“鸣金收兵!这‘妖炮’太邪门,先扎营休整!”
此时的西域戈壁上,赵磊的队伍正借着蒸汽战车的力量疾驰。蒸汽战车的钢轮在戈壁上碾出深深的辙印,锅炉里的煤烧得通红,车夫不时往炉里添煤,车后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拓跋烈骑着马跑在战车旁,指着远处的沙丘:“盟主,翻过那座黑石山,就能看到莎车城的炊烟了,不过山后常有车师的巡逻兵。”
赵磊让队伍停下,从香囊里掏出《沙域图录》:“图上写着,黑石山的西侧有个山洞,能绕到莎车城背后。阿依古丽的侍女说,莎车城的北门有个水闸,是车师人防守的薄弱点,咱们从那里突进去。”他让拓跋烈带二十名骑兵去佯攻东门,吸引车师人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战车和剩余骑兵,往黑石山的山洞赶。
山洞里漆黑潮湿,伸手不见五指,士兵们举着火把前进,火把的光映出洞壁上的壁画——那是古代西域部落的通商图,画着骆驼队和中原的丝绸。赵磊摸着壁画上的商队,心里更坚定了信念:“这些壁画说明,中原和西域的情谊自古就有,咱们不能让车师人毁了它。”
出了山洞,莎车城的轮廓果然出现在眼前。北门的车师士兵正靠在城墙下打盹,他们没想到敌人会从背后袭来。赵磊一挥剑:“战车冲锋!”十辆蒸汽战车撞向城门,城门的木栓被撞断,战车冲进城里,车后的骑兵跟着冲进去,大喊:“莎车的乡亲们,援兵到了!”
木昆正在城楼上与忽律厮杀,看到赵磊的队伍,顿时来了精神,一刀砍伤忽律的胳膊:“阿古达!你的死期到了!”阿古达刚想回头,就被拓跋烈的马刀抵住咽喉——拓跋烈的佯攻吸引了大部分车师人,他趁机绕到北门,正好堵住阿古达。
“放了木昆的儿子!”赵磊的剑指着阿古达的胸口。阿古达却狞笑着挥手:“把那小子拉过来!他要是敢动,我就割了这小鬼的脖子!”木昆的儿子被拉到马前,小脸吓得惨白,却咬着牙不哭。就在这时,阿依古丽突然从城楼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个燃烧的火把,扑向阿古达的马:“放开我弟弟!”
马被火把烫得惊跳起来,阿古达从马上摔下来,拓跋烈趁机一刀砍伤他的腿。赵磊冲上去,将木昆的儿子抱到安全地方。车师人见首领被俘,顿时乱了阵脚,莎车的勇士们趁机反击,大月氏的首领忽律想跑,被巴图尔的徒弟阿石用蒸汽弩射中肩膀,栽倒在地。
战斗结束后,木昆抱着儿子痛哭流涕,又拉着赵磊的手,往他手里塞了块血红的玛瑙:“这是莎车最珍贵的‘血玉’,赵盟主的大恩,莎车人永世不忘!以后商盟的商队到西域,所有部落都会为你们让路!”赵磊把玛瑙推回去:“咱们是盟友,互相扶持是应该的。现在咱们得赶紧回去,东边的官军还等着咱们收拾。”
回程的路上,赵磊让人把阿古达和忽律绑在蒸汽战车上,又搜出他们身上李嵩送的铜钱和书信——书信上写着“待破莎车,再助你灭商盟,共分中原财物”。赵磊看着书信冷笑:“有了这个,王怀安就没法再包庇李嵩了。”
此时的渭水工坊,官军又发起了进攻。这次王怀安学聪明了,让士兵举着浸水的棉被冲锋,想挡住蒸汽炮的火弹。周仓让人把蒸汽炮的角度调低,石弹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石和火星照样能伤到官军。巴图尔则让人在战壕里灌满水,官军踩进去,脚下一滑,就成了蒸汽弩的活靶子。
就在周仓和巴图尔快撑不住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蒸汽战车的轰鸣声。赵磊的队伍回来了!战车上的阿古达和忽律被绑在高处,书信被挂在竹竿上,看得清清楚楚。王怀安看到书信,脸色瞬间变了——他之前只知道李嵩和西域人有来往,却不知道是勾结盗匪,要是被朝廷知道,他这个巡抚也得掉脑袋。
“李嵩!你好大的胆子!”王怀安猛地拔出佩刀,架在李嵩的脖子上。李嵩吓得魂飞魄散:“大人饶命!是我一时糊涂,被这两个西域人骗了!”赵磊骑着马走过来,把书信扔给王怀安:“王大人,李嵩勾结外敌,劫掠商队,按律当斩。你要是识相,就把他交出来,再撤兵回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王怀安看着阵前的尸体,又看看手里的书信,知道自己讨不到好。他一刀砍死李嵩,提着李嵩的人头喊道:“李嵩通敌叛国,已被本抚斩了!全军撤兵!”官军们看到李嵩的人头,顿时没了斗志,跟着王怀安的大营撤走了。
夕阳西下时,商盟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周仓瘫坐在地上,大口喝着水:“娘的,这两天打下来,蒸汽炮都坏了五台。”巴图尔摸着被火药熏黑的脸:“俺已经让人去修了,下次再改改炮口,让它能射更远的火弹。”
赵磊和虞姬站在桃树下,看着远处的工坊和渡口,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虞姬从怀里掏出块新印的彩布,布上印着蒸汽战车和西域的骆驼队:“这是染坊新试的‘双路图’布,柳老板说,京城和江南的商户都抢着要订。”
赵磊接过布,摸了摸上面的纹路:“现在东边的官军不敢再来找麻烦,西边的莎车也保住了,咱们可以安心修铁轨、造火车了。等铁轨铺到玉门关,咱们的商路就真的通了。”
木昆带着莎车的代表走过来,手里捧着西域的香料和宝石:“赵盟主,俺们已经联系好了西域的其他部落,下个月就派工匠来学习蒸汽技术,到时候咱们一起造西域的第一条铁轨,从莎车通到渭水!”
众人都笑起来,笑声在渭水岸边回荡。桃树下的胡杨苗又长高了些,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为他们祝福。赵磊知道,虽然这次的危机解决了,但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朝廷可能还会派人来觊觎蒸汽技术,西域的部落也并非都能和睦相处。但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只要商盟的根基还在,就没有迈不过的坎。
夜里,工坊的炉火又重新燃起,矿工们在锻打新的蒸汽炮零件,织工们在赶制“双路图”布,护路队的队员们在巡逻,学堂里的孩子们已经睡熟,方先生还在批改他们的作业。整个商盟都沉浸在忙碌而安宁的氛围中,每个人都在为更好的未来努力。
赵磊和虞姬坐在工坊的屋顶上,看着远处的星空。星空格外明亮,银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横跨夜空。“你说,咱们的火车什么时候能开到西域?”虞姬靠在赵磊肩上,轻声问。
“很快。”赵磊握着她的手,指了指远处的铁轨,“等春天来了,铁轨就能铺到玉门关,到时候咱们坐着火车去莎车,看那里的胡杨,喝那里的沙枣茶。”
虞姬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她知道,只要和赵磊在一起,和商盟的伙伴们在一起,这个愿望很快就能实现。而这条连接中原和西域的商路,也会在他们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繁荣,越来越通畅,成为跨越沙漠和河流的友谊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