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力纺车的 “嗡嗡” 声在村西头响了半月,李婶带着十几个妇人围着纺车转,指尖捻着雪白的棉线,脸上的笑意比院中的桃花还艳。“以前用手纺车,一天纺不了半两线,现在这水力车,一天能纺三斤!” 她举着绕满棉线的线轴给虞姬看,线轴上的棉线匀得像蚕丝,“俺家丫头说,要织块新布给将军做件衣裳,感谢他让咱们省力!”
虞姬接过线轴,指尖抚过棉线,忽然想起在西域时见过的胡杨纤维 —— 那时巴图尔用胡杨皮织过粗布,耐磨防水,若和棉花混纺,说不定能织出更结实的布料。她拉着赵磊去看纺车,指着转动的纱锭说:“光纺线不够,咱们得建个染坊,再改良织布机。你看,棉花混上胡杨纤维,织出的布能做新衣、缝军帐,甚至能卖给商队,让村里多些收入。”
赵磊望着妇人手中的棉线,又想起之前西域商队对中原布料的喜爱,立刻点头:“这事可行!咱们在纺车旁搭个染坊,用本地的槐花染黄、茜草染红,再找些靛蓝草染蓝布,颜色多了,布料更好卖。织布机的事,我让周仓照着《考工记》改,加几个铁制的踏板,让织布更快些。”
说干就干,吴桀带着蛮兵们在纺车旁搭了三间土坯房,房里砌了十几个陶缸,缸里泡着捣碎的槐花、茜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香。李婶的媳妇是村里最会染色的,她教妇人们掌握火候:“槐花泡三天出浅黄,煮半个时辰变深黄;茜草要加些明矾,染出的红才鲜亮。” 第一批染好的黄布晾在院子里,像晒了一地的阳光,引得邻村的人都来围观,有的甚至提着棉花来换染好的布。
可织布机的改良却遇了难题 —— 原来的手动织布机只有两个踏板,一次只能织一根纬线,周仓试着加了两个铁踏板,却发现木齿轮不够结实,转不了几下就断了。“得用铁做齿轮!” 周仓拿着断成两截的木齿轮,皱着眉对赵磊说,“之前做铁犁用的是粗铁,这齿轮要精细,还得耐磨,咱们的土铁炉怕是不行。”
这话点醒了赵磊 —— 之前锻铁一直用木炭,火力弱,只能铸粗铁,若想做精密的铁件,得找更烈的燃料。他忽然想起陈大哥上次来提过,县里西北的山里有 “石炭”(即煤炭),火力比木炭强三倍,只是没人敢用,说烧起来有呛人的烟。“咱们去拉石炭试试!” 赵磊立刻叫上巴图尔和拓跋烈,带着十几个年轻后生,赶着马车往山里去。
山里的石炭藏在半山腰的石缝里,黑黢黢的石块看着不起眼,敲开后却泛着金属光泽。巴图尔用燧石点燃一块,火苗 “腾” 地窜起来,比木炭的火更旺,只是烟确实呛人。“西域的铁匠铺也用类似的石炭,” 他扇着烟笑,“只要在铁炉上开个烟囱,烟就能排出去,火力够了,别说齿轮,连玄铁枪那样的硬铁都能锻!”
拉回石炭后,周仓立刻改造铁炉 —— 在炉顶加了根陶制的烟囱,炉壁换成更厚的耐火黏土,还在炉边加了个风箱,由水力带动,不用再靠人拉。第一次用煤炭锻铁时,炉火烧得通红,铁矿石很快就熔化成铁水,浇在齿轮模子里,冷却后敲开泥壳,铁齿轮泛着冷光,用锤子敲了敲,声音清脆,半点没裂。
“成了!” 周仓举着铁齿轮欢呼,赵磊接过齿轮,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齿牙,比木齿轮精密多了。他们把铁齿轮装在织布机上,再加上四个铁踏板,李婶试着踩了踩,织布机的经线和纬线飞快地交织,一天织出的布比之前多了五倍,布面还更平整。“这铁家伙太神了!” 李婶摸着新织的布,笑得合不拢嘴,“以后咱们村的布,定能卖到西域去!”
棉纺染坊和铁炉工坊的消息很快传到县里,陈大哥带着几个官差来参观,看着水力纺车转得飞快,染坊里五颜六色的布料,还有铁炉里通红的铁水,忍不住感叹:“阿磊,你这是给乡亲们开了条新路啊!县里打算推广你的法子,让其他村也建纺车和铁炉,到时候咱们县的粮多、布多、铁器多,日子就更红火了!”
赵磊领着陈大哥看新锻的铁件 —— 除了织布机齿轮,还有改良的镰刀、铁锄,甚至试着做了个小型的铁制水车零件。“光做农具和织布机还不够,” 他指着铁炉说,“以后咱们还能做更复杂的铁器,比如修水渠用的铁闸门、运货用的铁轮车,甚至能帮官府修城墙、造兵器,守护这太平日子。”
傍晚时分,染坊的布料晾满了院子,红的、黄的、蓝的,在夕阳下像一片彩色的云;铁炉的烟囱还在冒着轻烟,炉边堆着刚锻好的铁件,泛着冷光。虞姬坐在胡杨荫下,手里拿着张图纸,上面画着未来工坊的样子 —— 左边是棉纺染坊,右边是铁炉工坊,中间是水力机房,渠水从工坊旁流过,带动着各种机械。
赵磊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接过图纸,指尖拂过上面的线条:“咱们一步一步来,先把村里的工坊做好,再帮邻村,慢慢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虞姬靠在他肩上,望着染坊里忙碌的妇人和铁炉边打铁的后生,轻声说:“你看,胡杨苗都长到一尺高了,咱们的工坊也像这胡杨一样,在中原的土地上扎根了。”
夜色渐深,纺车的 “嗡嗡” 声、打铁的 “叮叮” 声渐渐停了,只有水车还在溪边转着,带着流水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歌。村西头的工坊里,一盏盏油灯亮着,照亮了墙上的图纸,也照亮了乡村工业起步的路 —— 从轻纺到重工,从一家一户的小作坊到连片的工坊,从解决温饱到追求富足,这太平岁月里的烟火气,正随着铁炉的火苗和纺车的棉线,越燃越旺,越织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