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秋风吹起时,石碑前的野菊已开得遍地金黄。郑母拄着拐杖,在阿禾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在刻着“郑五”二字的碑前,手里捧着一碗刚蒸好的麦糕——那是郑五生前最爱吃的,她特意从吴县赶来,走了整整十日,鞋底子都磨穿了。 “儿啊,娘来看你了。”老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浑浊的眼泪滴在麦糕上,“你在这边要好好的,别惦记娘,阿禾这孩子懂事,娘有人照顾……”阿禾站在一旁,握着郑五留下的长戟,眼眶通红,却不敢哭出声——他答应过郑五,要像个男子汉,要护好郑母,护好楚地的百姓。 田横和韩信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心里满是沉重。雁门关战后,齐地的秋汛来得比往年早,黄河水位暴涨,冲毁了不少粮田,秋收的粮食比预期少了三成。而刘邦那边,竟收拢了陈豨的残部,又联合了黄河沿岸的盗匪,扬言要在秋收后偷袭齐楚的粮道,断了同盟的粮草。 “霸王呢?”韩信转头问道,他一早没看到赵磊的身影。 “去黄河渡口了。”田横叹了口气,“英布将军派人来报,淮南的粮船在黄河被劫了,霸王担心齐地的粮道也出问题,亲自去渡口查看防务了。”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骑着快马赶来,手里拿着一封染了泥的信,脸色惨白:“将军!不好了!齐南的粮道被刘邦的人偷袭了!运粮队的弟兄们……大多牺牲了,只剩下几个重伤的,还在等着救援!” 阿禾猛地抬起头,手里的长戟攥得发白:“韩将军!让俺去!俺熟悉齐南的地形,俺去救弟兄们,去把粮道夺回来!” 韩信看着他肩上还没好利索的伤口,犹豫了片刻——阿禾才十六岁,本该是在田垄里玩耍的年纪,却已历经了太多生死。可眼下,归楚营的老兵们大多驻守在雁门关,能派去救粮道的,确实只有阿禾和少数几个熟悉地形的士兵。 “好。”韩信拍了拍阿禾的肩,从怀里掏出一面楚旗,“你带着二十个老兵去,记住,能救回弟兄们就好,别硬拼。若是遇到危险,就把这面旗举起来,渡口的楚兵看到会来支援。” 阿禾接过楚旗,紧紧抱在怀里,转身就召集老兵们出发。郑母看着他的背影,擦了擦眼泪,对韩信说:“韩将军,您放心,阿禾这孩子,随他郑大哥,是个能扛事的。” 齐南的粮道旁,一片狼藉。运粮车翻倒在路边,粮袋被砍得稀烂,粟米撒了一地,有的还沾着血迹。几个重伤的士兵靠在树下,气息微弱,看到阿禾赶来,眼里终于有了光亮:“阿禾……快……刘邦的人还在前面的山谷里设伏,等着下一队运粮车……” 阿禾立刻让老兵们照顾重伤的弟兄,自己则带着五个老兵,悄悄往山谷摸去。山谷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阿禾按照郑五教他的法子,趴在草丛里,仔细观察——果然,山谷两侧的山坡上,藏着不少刘邦的人,手里都拿着弓箭,盯着粮道的方向。 “他们人太多,硬拼不行。”阿禾压低声音,对身边的老兵说,“俺去引他们出来,你们在谷口设伏,用石头砸他们!” 没等老兵们反对,阿禾就握着长戟,朝着山谷里大喊:“刘邦的走狗!出来受死!俺们楚地的兵,不怕你们!” 山坡上的人果然被激怒了,纷纷站起来,朝着阿禾射箭。阿禾抱着长戟,在草丛里灵活地翻滚,故意把他们往谷口引。当第一批人冲进谷口时,老兵们立刻推下早已准备好的石头,滚石如暴雨般落下,砸得刘邦的人惨叫连连。 可就在这时,山谷另一侧突然冲出来更多的人,为首的竟是刘邦的亲信夏侯婴——他上次被擒后假意投降,竟趁着看守不严逃了出来,还成了偷袭粮道的主将!“又是你这小崽子!”夏侯婴握着长刀,指着阿禾,“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定要取你的狗命!” 阿禾握紧长戟,毫不畏惧地冲上去:“夏侯婴!你这叛徒!俺郑大哥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今日俺要为郑大哥报仇!” 长戟与长刀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阿禾的力气不如夏侯婴,渐渐落了下风,肩膀上的旧伤被牵动,疼得他直冒冷汗。就在夏侯婴的长刀即将砍到他时,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声——赵磊带着援兵赶来了! “夏侯婴!你还想跑吗?”赵磊骑着白马,手里的长戟刺穿一个敌人的胸膛,眼神里满是怒火。他从渡口赶来时,正好看到山谷里的厮杀,立刻率军冲了过来。 夏侯婴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却被阿禾一戟挑中马腿,摔在地上,被楚兵们按在地上绑了个结实。刘邦的人见主将被擒,纷纷扔下武器逃跑,粮道终于被夺回。 阿禾靠在树上,大口喘着气,肩膀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赵磊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阿禾,你没辜负郑五的期望。” 阿禾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霸王,俺以后还要跟着您打仗,俺要保护楚地的百姓,要让郑大哥和牺牲的弟兄们放心。” 赵磊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慨。他看着满地的粮袋,有的还能抢救,让人赶紧收拾起来,送往齐地的粮仓。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刘邦的一次试探,秋收后的大战,恐怕会更加惨烈。 回到雁门关时,已是黄昏。虞姬正站在石碑前,手里拿着一束野菊,轻轻放在郑五的碑前。看到赵磊回来,她连忙迎上去,递过一块温热的麦饼:“饿了吧?快吃点东西。郑大娘还在等着咱们,她说要给咱们做吴县的麦糕,让弟兄们也尝尝家乡的味道。” 赵磊接过麦饼,咬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看着虞姬脸上的疲惫,心里满是愧疚——这些日子,他在前线打仗,后方的粮草调配、百姓安抚,全靠虞姬和陆贾撑着,她比谁都辛苦。 “淮南的粮船,还能救回来吗?”虞姬轻声问道,她知道粮道被袭的消息,也担心同盟的粮草不够。 “英布将军已经派人去追了,应该能救回一部分。”赵磊握住她的手,“咱们还有齐地的存粮,再加上秋收的粮食,撑到明年春天没问题。刘邦想断咱们的粮道,没那么容易。”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石碑上,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郑母正在给牺牲的弟兄们摆麦糕,嘴里喃喃着“都尝尝,是家乡的味道”。阿禾和老兵们站在一旁,默默地帮着摆祭品,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稚气,多了几分坚毅。 赵磊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坚定。这场仗,他们付出了太多牺牲,却也让同盟更加团结,让百姓更加信任。刘邦的阴谋,匈奴的侵袭,都挡不住他们守护家园的决心。 “等明年春天,”赵磊轻声对虞姬说,“咱们就把这些牺牲的弟兄们,送回他们的家乡,让他们葬在田垄旁,看着百姓们种稻子,看着天下太平。” 虞姬靠在他肩上,轻声应道:“好。到时候,咱们再带着郑大娘和阿禾,去吴县的田垄上,看看新种的稻子,告诉弟兄们,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 夜色渐深,雁门关的灯火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珍珠。远处传来士兵们的歌声,是楚地的民谣,调子有些悲壮,却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属于楚地的故事,还在继续;属于天下太平的日子,虽道阻且长,却终将在他们的坚守下,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