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豪是被饿醒的。
肚子里像是养了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吵得他脑仁疼。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安全屋那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条有点发硬的薄毯。
天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
嗯，能动。
又尝试抬了抬胳膊。
嘶——还是熟悉的酸痛，但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那种源自骨髓的虚弱感，似乎消退了一点点，就像退潮后露出的潮湿沙滩，虽然依旧泥泞，但至少能看见实地了。
“淬体汤”……有效果！
这个认知让他精神一振,他撑着床板，有些吃力地坐起身。
全身的骨头关节发出细微的“嘎巴”声，像是生锈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
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那个大木桶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构成一种奇特的“康复中心”味道。
夜莺不在屋里。
付豪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双腿还是有些发软，但已经能支撑住他的重量。
他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房间中央。
桌上放着半袋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他毫不客气地撕开包装，就着凉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饼干渣掉了一身，他也顾不上。失去力量后，他对食物这种最基础的能量来源，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和敬畏。
刚把最后一口饼干咽下去，安全屋那扇不起眼的暗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夜莺像只猫一样滑了进来。
她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两杯豆浆。
“哟，能自己下地觅食了？看来没白疼你。”夜莺把包子扔给他，自己拿起一杯豆浆插上吸管。
付豪没理她的调侃，拿起一个包子三口两口就塞进了嘴里，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肉汁在嘴里爆开，幸福感油然而生。以前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时，他从没觉得一个普通的肉包子,能这么好吃。
“外面情况怎么样？”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风头还没过。”夜莺吸着豆浆，语气随意，“‘暗影’的人像疯狗一样在到处嗅，官方那边似乎也在秘密排查。龙胖子那边暂时没新消息，山鹰他们躲得挺好。”
付豪几口吃完包子，又抓起第二个，眼神却沉静下来：“我们不能一直躲着。”
“不然呢？”夜莺挑眉，“你现在出去，是能一个打十个，还是能飞天遁地？”
“打十个未必，但收拾几个小喽啰，问题不大。”付豪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肌肉里传来的、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力量感。
“‘淬体汤’第一次效果最明显，后面需要间隔和积累。我们等不起。必须主动出击，获取情报，寻找机会。”
夜莺看着他，没说话，似乎在评估他这话里的水分。
付豪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我知道我现在是个‘废人’，但废人也有废人的用法。我对‘暗影’的行事风格、一些外围据点的可能位置，比你们更了解。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他们现在肯定以为我彻底废了，躲在某个角落里等死。这种轻视，就是我们的机会。”
夜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带着点欣赏，又带着点“你终于上道了”的意味：“行，还算有点脑子。正好，山鹰那边摸到一点线索，城西老码头区最近有点不正常的动静，像是‘暗影’的外围人员在频繁活动，可能有个临时窝点。”
她走到桌边，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大概在这个区域。人数不多，估计就是几个放哨和传递消息的小虾米。怎么样，‘孤狼’先生，有兴趣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借’点情报和物资回来吗？”
付豪看着那张简陋的地图，眼神锐利起来。
城西老码头，鱼龙混杂，废弃仓库林立，确实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夜莺语气干脆，“月黑风高，好办事。我跟你一起去，负责望风和解决可能的暗哨。里面的小杂鱼，交给你。让我看看，你这副新‘獠牙’，还利不利。”
付豪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个包子吃完，然后开始仔细地活动身体每一个关节，拉伸肌肉，适应着这具经过初步“淬炼”的躯壳。
他的动作很慢，却很专注，像是在擦拭一把尘封已久的利刃。
夜幕很快降临。
两人换上深色的、不起眼的衣服。
付豪的衣服下面，肌肉依旧酸痛，但一种久违的、对行动和战斗的掌控感，正在一点点回归。
他没有能量可以调动，只能依靠最纯粹的肉体力量、反应速度和战斗经验。
夜莺递给他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军用匕首，刀刃磨得发亮。“拿着，防身。别指望还能空手接白刃了。”
付豪接过匕首，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熟悉的重量和触感让他心安。
他将匕首小心地别在后腰。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全屋。
城西老码头区远离市中心，路灯昏暗，许多地方甚至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铁锈和货物腐烂的混合味道。
废弃的仓库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
根据山鹰提供的模糊线索和付豪对“暗影”习惯的判断，他们锁定了一个靠近河边、看起来半废弃的旧仓库。
仓库门口停着一辆,脏兮兮的面包车，里面隐约有灯光透出。
夜莺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绕到侧面和后方清理可能的暗哨。
付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带着污浊水汽的空气，猫着腰，借助堆放的集装箱和废弃机械的阴影，如同猎豹般向仓库正门潜行而去。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落地无声,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一切细微声响——风声、水波拍岸声、远处车辆的鸣笛声，以及……仓库里隐约传来的谈话声和打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