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艰难地撕破笼罩巨港外海的硝烟与血腥。持续了两个小时的疯狂夜袭终于退潮,海面上漂浮着扭曲的钢铁残骸、燃烧的木片、破碎的救生艇以及难以名状的焦黑肉块。两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永远沉入了这片被亵渎的海域,冰冷的海水吞噬了无数年轻的生命。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铁锈味、海腥味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内脏焚烧和深海淤泥的甜腥。
幸存的联合舰队各舰上,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损管水兵在焦黑的甲板和扭曲的船船舱里争分夺秒地抢险修复,蒸汽管道泄露的嘶鸣如同伤者的哀嚎。士兵们沉默地搬运着炮弹、清理炮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在晨曦中轮廓逐渐清晰的恶魔之城——巨港。没有欢呼劫后余生,只有压抑在胸膛深处、亟待喷发的复仇怒火在无声地燃烧。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将战友牺牲的痛楚,全都灌注到即将喷吐的炮火之中。
而当太阳艰难地挣脱海平线的束缚,将第一缕冰冷的光芒投向巨港时,这座溺亡者之主的巢穴也彻底露出了它狰狞的真容。
轰隆隆——!!!
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并非来自联合舰队,而是源自巨港城市中心那座如同巨大腐烂海螺般盘踞的漆黑神庙!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汁般的漆黑灵光从神庙的基座和无数扭曲的尖塔中喷涌而出!它们并非笔直向上,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缠绕、蔓延,迅速在空中交织、凝结!
眨眼之间,一个巨大无朋、散发着令人窒息亵渎气息的半圆形黑色灵能护盾,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座巨港城核心区域死死罩住!护盾表面并非光滑的能量壁,而是不断流淌、蠕动着的粘稠黑暗,无数扭曲的、如同溺毙者骸骨拼凑而成的亵渎符文在其中沉浮、明灭!这些符文散发着冰冷绝望的死寂气息,仅仅是远远望去,就仿佛能听到无数亡魂在深海中永恒的窒息哀嚎!护盾边缘的海水被无形的力量排开,形成一道浑浊的、漂浮着垃圾和诡异油污的环带。这是溺亡者之主在物质界最强锚点——巨港神庙燃烧自身本源神力构筑的“永溺黑棺”!
“强盛号”巡洋舰前甲板,雷恩·豪斯扶着冰冷的炮塔装甲站稳,序列6“危险感知”疯狂示警,那护盾散发出的冰冷恶意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他看着甲板上的水兵们在军官嘶哑的吼声中奋力操作。
“装填!一号主炮位!高爆炼金破甲弹!” “二号炮位!符文加固穿甲弹!”
巨大的蒸汽吊臂发出粗重的嘶鸣,将一枚枚长度接近成年人身高、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重型炮弹从下层弹药库提升上来。炮弹外壳上蚀刻着密密麻麻、流淌着熔金光晕的圣律符文,弹头尖锐处镶嵌着细碎的星尘结晶。沉重的弹体被机械推杆粗暴地塞进9.2英寸主炮粗壮的炮膛深处,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炮塔内,穿着被汗水浸透工装的装填手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肌肉虬结,吼着号子,将沉重的丝绸药包装填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无烟火药特有的刺鼻气味和机油味。
旗舰“圣律号”的信号旗猛地挥下!进攻的指令如同点燃的火药引信!
“开火!!!”
“强盛号”舰长咆哮的命令几乎与旗舰信号同步!
轰!轰!轰!
巨大的炮口制退器猛地向后喷吐出长达十几米的火红烈焰!9.2英寸主炮发出震耳欲聋、撕裂灵魂般的恐怖咆哮!整个舰体都在狂暴的后坐力下剧烈震颤!三枚拖着金色尾焰的炼金炮弹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撞向那笼罩巨港的“永溺黑棺”!
咚!咚!咚!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在海天之间回荡!仿佛巨锤砸在覆盖着湿厚皮革的巨鼓上!炮弹落点处,漆黑的护盾表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符文闪光!粘稠的黑光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翻涌、凹陷!那些骸骨状的亵渎符文发出濒死般的惨绿光芒,随即在圣律符文的熔金光芒冲击下寸寸碎裂、湮灭!护盾剧烈波动,如同遭受重击的橡胶膜,向内深深凹陷,表面的黑光明显黯淡了一大块!无数细密的、如同冰面开裂般的金色裂痕在撞击点周围迅速蔓延!
“有效!护盾在削弱!”观测塔上传来了望员嘶哑而兴奋的呐喊。
“继续装填!急速射!”舰长的声音带着嗜血的亢奋。
炮塔内齿轮飞转,蒸汽活塞发出狂暴的嘶鸣,粗壮的炮管在液压复进机的推动下缓缓复位,滚烫的铜制弹壳被自动抛壳机构粗暴地弹出,冒着青烟叮当砸在甲板上!
轰!轰!轰!轰! 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这一次,不仅是“强盛号”,整个联合舰队战列线上所有主力舰的主炮同时发出了毁灭的怒吼!熔金色的符文炮弹、精灵战舰射出的蕴含枯萎诅咒的翡翠能量束、大顺帝国“镇海级”铁甲舰那粗短凶悍的“龙吼”臼炮喷射出的巨大铸铁弹丸……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在黑色的护盾上!
咚!咚!咚!轰隆!!!
撞击声、爆炸声混杂成毁灭的交响!护盾表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黑色泥潭,剧烈沸腾翻滚!无数亵渎符文在密集的打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熄灭!粘稠的黑光被强行撕裂、蒸发!那道道金色的裂痕飞速扩大、连接,如同蛛网般覆盖了护盾的大片区域!护盾的厚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起来!
第三轮齐射!末日降临!
轰隆隆隆——!!!
这一次的巨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联合舰队积蓄的怒火与金镑铸就的钢铁洪流,终于撕碎了最后的阻碍!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装满腐臭脓液的气泡,“永溺黑棺”护盾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轰然破碎!粘稠的黑色能量碎片如同燃烧的沥青雨点般四散飞溅,落入海水中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起阵阵恶臭的白烟!护盾核心的神庙方向,传出一声若有若无、饱含痛苦与愤怒的、非人的尖啸,随即彻底湮灭在炮火的轰鸣中!
“护盾已破!自由射击!目标,巨港城区!覆盖!!!”
旗舰的命令冷酷无情。
下一刻,地狱的闸门彻底洞开!
联合舰队所有侧舷副炮、驱逐舰的速射炮、甚至运输舰上临时加装的小口径野战炮,都加入了这场毁灭的盛宴!无数炮弹拖着各色光焰的尾迹,如同密集的流星火雨,带着刺耳的厉啸,狠狠砸向失去了庇护的巨港城区!
轰!轰!轰!轰!轰隆!!!
连绵不绝的爆炸瞬间将整个城市吞噬!砖石结构的房屋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轻易撕裂、抛飞!木结构的建筑在炼金火焰弹的轰击下瞬间燃起冲天大火!粗壮的椰子树和棕榈树被拦腰炸断,燃烧的枝叶如同巨大的火炬!巨大的烟柱混杂着火焰、灰尘和建筑的碎片,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腾空而起,汇合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死亡阴云!街道在爆炸中扭曲、塌陷,如同被巨人蹂躏过的沙盘!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硝烟、木头燃烧和肉体焦糊的浓烈气味,令人窒息。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当最后一声炮响的回音在海湾中消散,弥漫的硝烟被海风稍稍吹散时,曾经繁华的巨港城已不复存在。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散发着死亡热气的废墟。断壁残垣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支棱在焦黑的土地上。冒着青烟的木头残骸随处可见。曾经的地标建筑——那座巨大的神庙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基座和几根断裂的诡异石柱。没有任何一栋建筑还能保持完整的轮廓。整个城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脚狠狠踩踏过,再被烈火反复焚烧。死寂笼罩着这片焦土,只有建筑废墟中偶尔传来的、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结构垮塌的闷响,如同这座城市最后的哀鸣。
旗舰的信号旗再次舞动。
运输舰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脱离舰队核心,如同笨拙的钢铁巨龟,在巡洋舰和驱逐舰警惕的护航下,朝着已成废墟的码头区驶去。巡洋舰和驱逐舰的炮口如同警惕的鹰眼,死死锁定着那片布满瓦砾和灰烬的登陆场,炮手的手指紧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将任何敢于露头的抵抗撕成碎片。
五艘运输船小心翼翼地避开海面上漂浮的残骸,缓缓靠上了被炸得千疮百孔、几乎辨认不出原貌的码头。跳板放下,沉重的砸在破碎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属上。
穿着各色军服、脸上涂着油彩和硝烟痕迹的联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军官的低吼声中,沉默而迅速地冲下跳板!沉重的军靴踏上了这片被炮火彻底犁过、浸透了血与火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