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台上方的弧光灯将中央区域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烟雾、昂贵香水与超凡材料混杂的浓烈气息。一件件来自非洲大陆的奇珍被拍出令人咋舌的高价:蕴藏微弱风暴之力的雷鸟尾羽、能隔绝低阶精神污染的石化古木树心、甚至还有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血腥气的狮心兽晶核……金镑的洪流在“齿轮厅”这个小小的下沉剧场里汹涌奔腾,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惊叹与艳羡的低语。
雷恩端坐在阴影笼罩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黄铜纽扣。玛丽安紧挨着卡隆骑士那沉默如山岳的身影,小鹿般的眼睛因兴奋而发亮,每一次高价成交都让她微微吸气。威廉·特纳(少爷)则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台上流转的金镑光芒,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卡隆骑士猩红的护目镜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冰冷地扫视着全场,序列5“机械主宰”的灵性威压如同一层无形的壁垒,隔绝了周围任何可能窥探的视线。
当倒数第三件拍品——一具完整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成年尼罗鳄骨架——以一万三千金镑成交后,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宗教仪式般的庄重:
“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最后的压轴珍品!来自星辰的恩赐,沐浴过塞伦盖蒂烈日与远古熔岩的圣物——‘太阳火髓’陨石!”
助手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铅合金托盘,托盘中央,一块约莫鸡蛋大小、形态不规则的石块静静躺着。它通体呈现一种极其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金色泽,表面布满了熔融冷却后留下的、如同凝固岩浆般的沟壑和孔洞。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核心——透过那些孔洞和半透明的边缘,能看到内部仿佛有熔融的黄金在缓缓流淌、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股温暖、纯净、带着绝对驱邪破秽意志的灵性波动,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驱散了场内积郁的阴冷和污秽气息!
雷恩的身体在暗影中瞬间绷紧!
意识海中,那枚稳固旋转的黄铜齿轮晶体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炽热的烙铁,猛地加速搏动!奔涌的专利费熔金在这股纯粹、炽烈、带着太阳本源气息的灵性刺激下,如同滚油般沸腾起来!下方那枚沉寂的漆黑晶体,第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源自本能的、极致的厌恶和排斥,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深海的寒流,试图抵消那灼热,却只换来晶体表面更加剧烈的波动!它“看”到了天敌!
“太阳火髓”! 绝对没错! 眼前这块鸡蛋大小的原石……如果能成功熔炼、塑形,配合序列6“枪手”对弹丸结构的精准控制,至少能制作出……四枚!甚至五枚!
拍卖师的声音如同洪钟,穿透了场内的骚动:“诸位!这不是普通的陨铁!经‘齿轮之影’梅林大师亲自鉴定,其核心蕴含的‘太阳火髓’,是序列4以上‘净化’、‘破邪’、‘火焰支配’途径的终极催化剂!是铸造圣炎武器、制作顶级破魔弹的核心材料!其蕴含的纯粹烈阳之力,对‘深渊’、‘死灵’、‘污秽’等路径的超凡者或存在,拥有绝对的压制与净化效果!”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洞悉一切的煽动性,“想想看,当您的敌人是序列4的‘收割者’,或是盘踞在古老墓穴中的不死君王时,一枚由它铸造的子弹,将不仅仅是武器,而是来自烈阳的审判!”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起拍价——四万金镑!每次加价,不少于一千镑!”
“嗡——!”
整个拍卖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四万金镑?!这数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大多数超凡者的心坎上!皇后大道最顶级的独栋别墅,带花园和马车房,也不过两千五百镑!四万镑,足以买下整整一条街!足以让一个落魄贵族瞬间跻身利物浦上流社会!足以支撑一个小型工厂运转十年!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沸水般的议论声浪!震惊、贪婪、绝望、还有赤裸裸的嫉妒,在昏暗的光线下交织。许多人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仿佛那数字本身就能吸干他们的灵魂。
然而,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
“四万一千!”前排一个穿着考究黑色礼服、戴着金丝单片眼镜的老者沉稳举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胸口的徽章是燃烧的金色太阳——永恒烈阳教会的标志。这东西对他们而言,是圣物!
“四万三千!”左侧包厢里,一个全身笼罩在深紫色斗篷下的身影嘶哑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湿冷感。雷恩的“危险感知”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身上一闪而逝的、带着亵渎意味的阴冷波动——蠕虫之环的大买家?还是某个渴求力量对抗烈阳的邪教徒?
“四万五千!”永恒烈阳教会的老者毫不犹豫地跟进,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四万七!”紫袍人毫不退让。
价格如同失控的蒸汽压力表指针,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爆发的报价声中交替攀升!每一次加价都像在撕扯在场所有人的神经。玛丽安紧张地抓住了雷恩的衣袖,小脸发白,她从未见过如此巨额的金钱在几句话间流转。威廉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琥珀色的瞳孔里风暴微聚,低声对雷恩道:“烈阳教会和地沟里的老鼠杠上了……这玩意儿太烫手了。”
当价格被永恒烈阳教会的老者喊到“五万八千”时,紫袍人陷入了沉默,斗篷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着,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不再举牌。
“五万八千镑!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亢奋,目光扫视全场,尤其是那些尚未出手的包厢。
短暂的沉默。永恒烈阳教会的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矜持微笑。
就在拍卖师准备落槌的瞬间——
“六万。”
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清晰地穿透了拍卖厅的嘈杂。声音来自角落的阴影里。
刷! 几乎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当看清报价者是那个身边矗立着恐怖机械骑士的身影时,不少人的眼神瞬间从惊讶变成了忌惮和了然。蒸汽教会“瑰宝”的财力……深不可测!
永恒烈阳教会的老者猛地转头,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雷恩,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雷恩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如同深潭,不起波澜。意识海中,黄铜齿轮晶体正以前所未有的烈度旋转,奔涌的专利费熔金发出无声的咆哮,支撑着这倾尽所有的一搏!
六万镑! 这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玛丽安捂住了嘴,威廉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卡隆骑士猩红的护目镜转向永恒烈阳教会的老者,冰冷的扫描灵压无声地蔓延过去。
老者脸上的矜持笑容僵住了,他嘴唇翕动了几下,镜片后的目光在雷恩平静的脸、卡隆骑士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猩红护目镜、以及拍卖师手中高高举起的木槌之间飞速游移。最终,他颓然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六万镑!第一次!” “六万镑!第二次!” “六万镑!第三次!”
砰! 沉重的木槌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击在黄铜底座上,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回响,仿佛为这场熔金之火的争夺画上了休止符。
“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这块蕴含星辰烈阳之力的瑰宝,属于您了!”
侍者端着铅合金托盘,在卡隆骑士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到雷恩面前。雷恩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垂眸看着托盘中那块暗金色的、内部流淌着熔金火焰的陨石。
温暖、纯净、带着驱散一切阴霾的磅礴力量扑面而来,意识海中那片被压制的漆黑晶体,仿佛被灼烧般发出无声的尖啸,挣扎着想要沉入更深的黑暗。
六万镑。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劳埃德银行账户里存款在哀鸣。 但指尖拂过腰间“伯克手枪”冰冷的枪身,感受着那枚仅存的‘太阳火髓’弹的重量。 四枚……只要成功做出四枚蕴含这纯粹“太阳火髓”的子弹…… 值了!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陨石温热的表面。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涌入经脉,意识海中,黄铜齿轮晶体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而下方那片黑暗,则彻底归于死寂的冰冷。
雷恩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将铅盒盖好,收入怀中,动作沉稳得不带一丝颤抖。他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威廉、玛丽安和卡隆骑士微微颔首: “走吧。”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唯有意识深处,那代表着金镑储备的熔金洪流,已近乎枯竭。